第十七章 来时易，去时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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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主想要你的一样东西来换他的解药。你不肯也没关系，只管带着他离开，三日后即可为他准备后事。”</p>

“什么东西？”</p>

“你应该知道吧？宫主送给你的东西。”</p>

她送我的东西？我心里灵光一闪，莫非是重山剑法？可是，既然她已经送给了我，为何又要回去呢？莫非上回是误送？但她若想要回，明着说就是，为何要暗算我呢？难道说，她真的对我半分感情也没有，恨屋及乌？</p>

我正欲说话，江辰抢先道：“宫主只送过她一只金锁和几件衣服。”</p>

周护法哼哼冷笑了两声，“二位不妨在岛上好好想想，是否还有别的东西。最好三天内能想出来，不然，这岛上没有墓地，只好将这位公子抛到海里喂鱼了。”</p>

我又惊又怕，恼怒至极却又投鼠忌器不敢发作。</p>

“扶这位公子去挽笑阁歇息，好生招待，不可怠慢。”说话间进来四个黑衣汉子，径直朝我和江辰走了过来。</p>

这不是要软禁我们么？我握着江辰的手指，激怒之下，身子微微有些发抖。</p>

江辰用力回握着我的手道：“没事，一时半刻不会死，想要永生不见还要三天呢，慕容老宫主可真有人情味，还特意留了时间，让人告别。”</p>

说着，他对周护法和青夫人无谓地笑了笑，我看着他痛楚之下略有点虚飘的笑容，心里猛地一阵抽疼。</p>

周护法将我们押送到宫殿后的一处小楼阁里，锁上了房门。几个黑衣大汉分别把守着房门和窗户。</p>

江辰一头虚汗，俊美的面容痛成灰白之色。我束手无策地看着，痛苦、失望、后悔、担忧悉数涌上来，心里一阵阵发凉，这就是我的母亲送给我的见面礼么？她此刻又在哪里？虽然我安然无恙，可是江辰他疼在身上，我也感同身受，眼泪情不自禁涌了出来。</p>

江辰强笑着伸出手指想来抚去我的眼泪，落在脸颊上的指尖微微有点角发凉，我轻轻挡开他的手指，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毫不犹豫地打开随身所带的小包袱，将那几本话本子从衣服里掏了出来。</p>

“小末，你要干什么？”</p>

“她想要的，应该就是这个！”</p>

江辰忙道：“她要这些做什么，快收好！”</p>

我正欲告诉他这其中一本正是我伪装的《重山剑谱》，江辰突然低声道：“小末，我有话要对你说。”</p>

我放下《重山剑谱》，走近他身边，他将我揽到怀里，凑着我的耳畔，低声道：“小末，她不是慕容俏。”</p>

我猛地一惊！</p>

“她的个子几乎与我同高，你若是她的女儿，个子必定也十分高挑。我第一眼便觉得不对。”</p>

我顿时恍然醒悟，通常女儿的个子会比母亲稍高，而她却比我高出许多。</p>

“第二个疑点便是，她虽然冒充了慕容俏，却根本不知道你的身世，你提到金锁和身世的时候，她眼神里一丝波动都没有，实在有悖常理。”</p>

的确如此，她要是对我半分情意都没有，又何必每年送我生日礼物？</p>

“方才，那假慕容宫主提到慕容筹的时候，并不是称呼他为父亲，而是老宫主。依我看，这岛上现今的主人，应该是那位周护法。我留意了一下，方才那周护法坐的是正席。”</p>

我心里一动，“你是说，我母亲根本不在，是周护法找了个女人冒充她？”</p>

“我猜这流金宫里只有他知道你的身份，所以不敢妄动你。他准备了这两道菜，算定你必定敢吃，所以就算你喝了酒也不会中毒，他只是拿我下手来要挟你交出东西。”</p>

“他为何要这样？”</p>

“依我看，他不太确定慕容宫主是否将重山剑法送了你，所以他没有直接索要，你只要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他并不敢对你怎样。”</p>

我急道：“那怎么成？你怎么办？”</p>

江辰勉强挤出一丝笑，“先熬三天，实在撑不下去，再说。”</p>

“不行，你这样，我，我心里很难受。”</p>

我眼中的他，一直都是神气洒脱，风流倜傥，记忆中从没有如此“柔弱”的一面，我不想看到他这样，永远都不想。</p>

他的笑容深了些：“你心疼我么？”</p>

“你，你还有心情贫嘴。”</p>

他面色苍白，却笑得十分开心，“太高兴了嘛！终于发现你也这么关心我，真是太不容易了，看来我可以死而无憾了，嘿嘿。”</p>

我恼道：“江辰，你再敢说一句什么死不死的话，我先，我先让你生不如死。”</p>

他咧着嘴笑得越发高兴，笑容里又挤出一丝促狭，“我只想欲仙欲死，嘿嘿。”</p>

我顾不上恼他，他无谓的话语玩笑的语气让我心里越发的痛苦，片刻也忍耐不下去。</p>

“我，我现在就给他，你这样，我怎么看得下去。”</p>

他目光闪烁，微抿薄唇浅笑道：“你看，你心疼我，却还嘴硬。”</p>

我心里乱得根本不知道是不是心疼，只是觉得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便永远都不会快活了。</p>

江辰低声道：“我们先拖一拖，看情况再定，那周护法不是好人，东西落到他手里将来必是祸害。”</p>

这个我自然知道，可是，眼下江辰的情形，更让我心急如焚。</p>

“江辰，是我不好，不该执意来这里。”</p>

“别这样说，是我心甘情愿陪你来的。你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眼下又快要和我成亲，来拜见母亲自是情理之中的事。再者，我知道你来流金宫其实是想来为江家讨回重山剑谱。这说明你是向着我、向着江家，我心里都知道。有时候，总是要眼见为实，才会死心。你来一次，我觉得并没有错。”</p>

我怅然道：“可是，眼下看来却真的是想得太简单了。”</p>

“小末，不论你做什么，只要你高兴，我都会陪着你。”</p>

我心里一动，情不自禁低声道：“江辰，我怎么觉得，欠了你许多。”</p>

他收敛了笑容，眼神变得深沉，“那你，心里一直欠着我好了，欠得多了，你就跑不掉了。”</p>

我说不出话来，眼眶酸酸地胀痛着，一颗眼泪潸然滑下，掉在他的手背上，我怎么突然就变得如此善感？</p>

突然，门外传来周护法的声音，“云姑娘，你想好了么？”</p>

江辰紧握我的手指，摇了摇头。我心里拉锯一般地挣扎着，江辰再次摇头，以目光暗示我不可答应。</p>

周护法见我没有回答，便在门外冷笑两声拂袖而去。</p>

到了下午，江辰疼得坐不住了，我扶他躺在床上，竟然很快就将枕巾浸湿了一片，我再也忍耐不住，也不管江辰的阻拦，冲到门边喊道：“我要见周护法。”</p>

江辰有气无力地道：“小末，你不要给他。”</p>

我咬着唇回头道：“是人重要，还是东西重要？”</p>

江辰惨白着脸色，支起身子急道：“这件东西对我非常重要，不亚于性命。”</p>

我怔然，但见他一脸焦虑着急，神色严肃得可怕。重山剑谱对他真的如此重要？可是，对我而言，他比重山剑谱要重要千倍万倍。</p>

门开了，一个女子站在门外道：“周护法请姑娘过去。”</p>

江辰在身后喊了一声“小末”，声音急切得变了调子。</p>

我没有回头，毫不犹豫地随着那女子走过回廊，进到另一间房间。</p>

周护法背对窗户，正在擦拭着一把剑。下午的房间里阳光散尽，一片阴凉，连着他的黑色长袍、金色面具，都泛着一股阴森暴戾之气。</p>

他回头阴笑了两声，“云姑娘，还是爱侣的性命要紧，对么？”</p>

“你到底想要什么？”</p>

“我想要什么，云姑娘不知道么？”</p>

“我不清楚。不如，请慕容宫主来，我与她当面对质，看她到底送了什么东西给我。”</p>

周护法似怔了一怔，冷冷道：“宫主身子不舒服，不想见人，只让我来找姑娘讨回那件东西。”</p>

我越发确信了江辰的话，那个慕容宫主的确是人假扮的。不然，她不会假他人之手让周护法来逼迫我和江辰，施的还是这样的手段。我心头莫名起了一股怒火，这流金宫的人让江湖人不齿，的确不亏，行事做派实在猥琐卑鄙。</p>

我冷冷道：“周护法只要说出什么东西，我只要有，一定双手奉上。”</p>

“你这是在考验我的耐性。”</p>

他慢慢走过来，突然，手中的长剑一挥，架在了我的颈上。</p>

我的心狂跳起来，但我赌他不敢杀我，于是坦然迎视着他的目光。</p>

他站得很近，三尺之遥，我清楚地看见了他面具下的眼睛和下颌处的肌肤。我有一种感觉，他是个年轻人，应该不会超过三十岁。</p>

我本来已经打定主意要拿剑谱换解药，但面对他的这种卑鄙做派，我潜意识里很是厌恶，他如此折磨江辰，我心里满是怨恨恼怒，也不想他立刻如愿以偿。</p>

我怒视着他，一股僵持和对抗的死气沉沉和杀气重重在屋子里弥漫开来。</p>

对视了片刻，他手中的长剑缓缓放下，突然，他伸出手指挑起了我的下颌，我心头一跳，慌张地下意识一躲，他似是怔了一怔，轻吐出两个字，“真像。”</p>

我满是疑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真像？像谁？我母亲？我突然灵光一闪，想起少容说过好像曾见过我，那么她见到的是我母亲么？难道我母亲一直就隐匿在归云山庄？</p>

此刻，我和周护法对面而站，清晰得看见了他的眼眸，阴沉而犀利，但他凝视着我的时候，目光有些迷离，直直地看着我，我后背有点发毛。</p>

他似是自言自语，低喃了一声：“为什么都不喜欢笑呢？”</p>

我冷冷道：“对着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笑得出来？”</p>

他略略一怔，似从梦中清醒，语气骤然一冷，“好，既然你装糊涂，我明说就是。宫主想要回《重山剑谱》。”</p>

我冷笑道：“周护法，你早说就是，那本剑谱我的确有，但我此来，并未带在身上。”</p>

“你没带？”</p>

“那样重要的东西，我自然是要找个妥当的地方藏好。这一路行来月余时间，我怎么会将那么贵重的东西随身携带。若是有小人觊觎，若是有贼人偷窃，若是有恶人侵夺，我又岂是对手？”</p>

我看见他的眼眸里又有了怒火，心里十分畅快高兴，要是江辰在就好了，他一向比我骂人更有水准，轻飘飘两句话就能让人火冒三丈，狼烟滚滚。</p>

我笑了笑，“周护法，你早说要，我早就给你了。那东西，宫主送给我，我半分用处也没有，谁都知道，那剑谱要男女合练两部剑谱才会天下无敌。对那半本剑谱，我压根儿没什么兴趣，本不是我的东西，我只当是完璧归赵。只是，我却不知，周护法要那女部剑谱有何用？莫非，周护法为了练神功，要去改为女儿身？”</p>

他这一次真的有点冒烟了，长剑一挥，却又半途收回。面具下的双眸紧紧盯着我，怒极生勇，我毫不畏惧，迎着他的目光。</p>

但是，片刻之后，我却发现他的目光又有了方才的那种迷离恍惚之色，竟露出柔情款款之意，我心头猛地一跳，顿时觉得身上有些发冷。他的唇角翘了起来，似是在笑，我越发觉得诡异，这人，真是不可理喻，难道越挨骂越高兴么？</p>

“梅……云姑娘，你不要惹怒我。”</p>

“哼，我只想敬而远之。”</p>

他眸光一闪，哼道：“我看你怎么远？”</p>

说话间，他身形快如鬼魅，一晃就到了我的眼前，我来不及反应，他已经将我拉到了他的怀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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