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逼婚笑，定亲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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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了。”</p>

江辰松了口气，抚着胸口笑嘻嘻道：“好，好，逍遥门终于有位女主人了。小末也不会被带回去了，我就可以放心了。”</p>

戚夫人道：“可是这明日成亲也太仓促了，我还是去问问她的意思吧。”</p>

师父含笑不语，算是默认。我觉得师父他老人家今日真是极有男人气概，一扫往日腼腆的样子，出手不凡。</p>

突然，庭院里突然传来一声清朗干脆的声音，“不用问了，我亲自来和石掌门商议就是。”</p>

我和师父齐齐愣了一愣，戚夫人抚额笑道：“喏，她亲自来了。石景，你自己和她说吧。”</p>

母亲她居然这么快就来了？珠帘一挑，顾嫂走了进来。</p>

我紧张得几乎不能呼吸，身子好似被钉住了一般，只有眼珠可以活动，呆呆地看着她。</p>

我见过她几次，但从没想过她就是母亲，所以此刻的会面竟如初见一般。</p>

她站在我面前，目光温柔地看着我，我似乎能感应到一股血脉相通的涌动，麻麻酥酥地在体内游走着，心尖处的酥麻格外浓烈，胀着心扉。</p>

“末末。”她对我微微笑着，眼中闪过一层水雾，我眼眶一酸，不敢眨眼，生怕眼前的一幕是假的。</p>

母亲苦笑着垂眸，再抬眼时，美丽的眼眸又恢复了晶亮澄澈。她眸光一转，瞪着师父，“石景，你居然敢威胁我！”</p>

师父有点发痴，不说话，只是看着母亲。我发现，师父一见母亲，方才嚣张了一会儿的小气焰，立马消失了。</p>

母亲哼道：“你如今倒是胆子越来越大了。”</p>

师父仿佛吞了舌头一般，安安静静地看着母亲，面上一副现时安稳的静好之色，目光柔和得似是满月的清辉。</p>

也许是母亲被师父盯得不好意思了，她回眸对我道：“末末，你随我来，我有话对你说。”</p>

戚夫人忙笑道：“来，来，这里说话。”</p>

她将我和母亲引到偏厅，然后关上了门。</p>

我和师父一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轻轻抬手，在耳畔处揉了几下，然后缓缓地从面上揭下一层薄如蝉翼的面具来，我惊呆了。</p>

母亲的容貌如此美丽、如此年轻，眉目如画，仿佛正是我想的那般模样，我想哭想笑，却又动弹不得，只知道目不转睛地望着她。</p>

她走过来，拉住了我的手，柔声道：“末末，你长大了。”</p>

我的眼眶热了，盈眶的眼泪就要涌出，我很怕迷糊了视线，看不清母亲的容颜，又强忍住，想要憋回去。</p>

一声“母亲”哽咽着，在我唇边等待了多年，终于有机会出口，自然而然的，仿佛已经叫了她很多年。</p>

母亲的眼眶也红了，清泪潸然而下。</p>

“末末，你不怪我？”</p>

我吸了吸鼻子，忙道：“我不怪母亲，以前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以为自己被父母遗弃，所以有些怨恨，可当云知是把身世告诉我后，我才知道母亲的痛苦，又怎么会怨呢？”</p>

“你见过他？他都说了什么？”</p>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对我说了云知非的事，他真的……就是我的父亲么？”</p>

母亲突然脸色一变，怒道：“胡扯！根本不是那个禽兽。”</p>

我愣住了。</p>

“石景才是你爹。”</p>

我又惊又喜，半晌都回不过神来，真的么？我恍然大悟般地想起，小时候七师叔曾开玩笑地说过“你看小末的鼻子眉毛怎么和石景那么像？难道真的是谁养的孩子就像谁么”！我恍然又想到，自己的性格，和师父也是十分像的。</p>

我喜极而泣，“母亲，那你为何将我送到逍遥门却不告诉师父实情呢？他可一直都不知道我是他的女儿呢！”</p>

母亲垂下眼帘，低声道：“他舅舅是武林盟主，德高望重，而我父亲却是正派人士眼中的邪魔。自古正邪不两立，你外祖父和他舅舅，都不同意这桩婚事。我年少任性，便，便想着生米做成熟饭，让他们不得不认。”</p>

母亲说到这里眼帘半垂，长睫如翼，脸上飞起红晕，真是明艳不可方物。我万没想到母亲竟然如此胆大，这样的事也做得出来，不消说去做，我光是听着，脸都热了。</p>

“后来我发现有了身孕，便去逍遥门找他。可他偏巧去了舅父那里，我只好等他回来。云知非是他同门师兄，我又救过他，所以，我对他也没有防备，告诉了他我的身份，不料他起了歹心，妄想得到我后再得到重山剑谱。我被下了迷药，危急之时我说我有了石景的孩子，趁他一时惊愕，我拼尽全力刺了他一剑。其实，我当时身中迷药，力气并不大，那一剑并不致命。但当时是寒冬腊月，他裸着身子在地上冻了一夜，气绝身亡。</p>

“当时云知是初任福建都指挥使，手下的人为了巴结他，四处找我寻仇，又率人杀到流金岛。正值我父亲和江瑞阳的一场恶战中受了伤正在岛上休养，我不想连累父亲，便离开了流金岛。后来，云知是终于找到我，当时我势单力薄，为了保护你，我只得谎称自己怀的是云知非的遗腹子，他半信半疑，终于不忍下手，放我离去。生下你之后，我抱着你去逍遥门，却听说石景做了新任掌门，不日就要迎娶新夫人。我伤心恼怒，一气之下才将你放下，自己离开了。”</p>

母亲说到这里，黯然神伤地叹了口气。我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掌，想到那时的她的处境和心情，真是心疼不已。</p>

“不久之后，我终归是放不下你，又潜回去想带你走。可是，石景对你极为爱护，日夜带在身边，我一时没有机会下手。看着他对你爱如己出，我的气也消了不少，后来又听说他拒绝了婚事，我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他。”</p>

“那母亲为何不对师父——爹爹说明真相，一家团聚呢？”</p>

母亲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想？当时，我在城外的渡口整整想了七天。终于决定离开你们。”</p>

“为何？”</p>

“看着你我想到了自己小时候。那时我还只是个孩子，就被江湖人称为妖女，不仅另眼相看，戒备轻视，还有人找我寻仇。所以，爹爹特为我做了面具，我在江湖上行走也一直隐姓埋名。我不想你步我后尘。你和我在一起，便会被烙上流金宫的印记，永远都是邪派之人，慕容筹的外孙女。我希望，你能有个清白的身世。我宁愿你怨恨我，也不愿意你背负着‘流金宫小妖女’的名声被人嫌恶，我更怕你长大之后的婚姻和我一样，波折不断。”</p>

我看着母亲，百感交集。她虽然将我放在逍遥门，但这份母爱深沉隐忍，丝毫不薄于师父十几年的养育之恩。</p>

“再者，我杀了云知非，已不为逍遥门所容；而云知是身份显赫，和石景的舅舅又是生死之交。我若和他在一起，只会连累他与整个武林为敌，也会让他和舅舅反目。所以，思来想去，我决定离开，远远地看着你们平安喜乐就好。”</p>

我听到这里，眼泪夺眶而出，“母亲，你，你光想着我和爹爹，可训曾想过自己？”</p>

母亲微微笑着，眼中含泪，“孩子，他日你就会明白，你若是爱一个人，便没了自己。我找到戚夫人，成了顾嫂，再也没人知道我是谁。慕容俏这个名字在江湖上从此销声匿迹。其实，这样对我来说，是件好事。”</p>

我抱着母亲，嗔道：“母亲，难道你就不想念我们么？怎么忍心看着我们而不相认？”</p>

母亲笑了笑，“我常去看你的，每次我送你的金锁，你全赌气拿去当了，我都知道。”</p>

听了这话，再看着母亲宽容的一丝强笑，我内疚不已，“我年幼无知，母亲不要伤心。”</p>

那只金锁，江辰在登上流金岛时还给了我，后来我戴在了颈间，以后我轻易不会再取下了，一定会好好保存，视为珍宝。</p>

她揉了揉我的头发，柔声道：“母亲从不会生孩子的气，就像你外祖父，我给他惹了滔天的祸事，他也从不怪我。我戴的面具，还是他亲手所做的，用的是蝉蜕，他老人家的心思精巧，世间无人能敌。”</p>

蝉蜕来做面具？我真是闻所未闻!</p>

“自他过世，流金宫我就再也不想回去了。可是，那岛是他老人家一生的心血，我又不忍心将其毁了。”</p>

“母亲，你最好不要回去了，你嫁给师父，不，嫁给爹爹，回逍遥门不好么？”</p>

母亲淡淡一笑，“年纪大了，情爱之意便渐渐淡了，只想着你能幸福，莫要走我的老路。”</p>

我撅起了嘴，“母亲，你不幸福，我又如何幸福？”</p>

母亲笑了，“你这孩子，居然还会贫嘴！你和你爹，性子极像，木头似的，我生怕你嫁不掉，早早地就给你定了亲事。如何，我挑的人，还不错吧？”</p>

我怔然不解，“娘，你说什么？什么亲事？”</p>

母亲柳眉轻舒，笑道：“就是你和江辰的亲事啊，这可是我早就和戚夫人定下的！我答应她，等你成了亲，就将重山剑谱作为嫁妆，还给江家。”</p>

我惊讶地看着母亲，半晌说不出话来。怪不得师父一以我和江辰的婚事相威胁，母亲就急着出面来见我们，原来还有这样一层内幕！</p>

过了片刻，我才涩涩地问：“江辰，居然一早就和我有婚约？”</p>

母亲不解地看着我，“是啊，你竟然不知道？那你和他又是怎么定亲的？”</p>

我一直以为和江辰的定亲是因一场误会而起，绝没想到我和他早有婚约，那么，他知道么？</p>

他若是早就知道呢？一想到这里，我心里顿时像是生了小刺一般毛毛躁躁地扎着心口，说不出的难受。</p>

母亲揉了揉我的面庞，“末末，你想什么呢？”</p>

我“哦”了一声回过神来，忙笑道：“我在想，爹真可怜，多年来都以为娘不肯要他，方才还在犯愁，怕他要挟了你，你要收拾他呢。”</p>

母亲抿唇笑着，“是要好好收拾他，如今年岁长了，胆子也大了，哼。”</p>

此刻，我心里乱糟糟的，总觉得不顺畅，到底是什么原因却又说不清楚。和母亲初次见面，这种没来由的不舒服更无从说起。我暂且将自己的感觉放在一边，忙道：“师父辛苦这么多年，仍一直对母亲念念不忘，我可不许娘欺负他。”</p>

母亲含笑不语，脸上浮起了一丝羞色，十分动人。我拉着她的手，打开了房门，探出身子道：“师父大人，师娘请你进来，有话要说呢。”</p>

母亲在我肩头轻拍了一下，我笑呵呵地回头做了个鬼脸，心里喜不自胜。</p>

师父怔了怔，一脸忐忑地走进屋子。</p>

我将他往母亲面前一推，然后跳出门外，反手将门关上了。</p>

江辰神秘兮兮地问：“要不要去拿把锁来？”</p>

我摇了摇头，看着他，满心的欢喜顿时消散了许多，母亲方才的那一句话，在我心里，像是放了一块石头。</p>

我缓缓走下回廊，江辰跟在身后，道：“小末，你怎么不大高兴？”</p>

我心里总归是藏不住事，有些事闷在心里会是个疙瘩，也许说出来了就能解开。于是，我直接问道：“江辰，你和我早有婚约，你为何不说？”</p>

江辰猛地一愣，定在那里。</p>

初秋的暖阳，光线明亮而不嚣张，他的眼眸也仿佛也闪着一些细碎的微光，仿佛有那么一刻的心虚一晃而过。</p>

他的沉默，是无言以对吗？</p>

我怔怔地站在初秋的风里，微凉的风从衣衫里钻进去，仿佛吹到了心底。他的怔然和沉默，表明他果然是知道的。</p>

我脑子里有一刻的空白，竟如失语般，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我微微眯眼，凝视着他的眼眸，心里再清醒不过，我终究是看不进他的心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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