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闯江湖，发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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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我瞅着买来的一堆物品，仍旧在犯愁，到底年底回不回去呢？</p>

突然，我听见屋梁上有轻微的声响。</p>

莫非又是有贼？为何大黑小黑没叫？这贼人可真是不会挑时候，十五的晚上，月亮亮得像个银盘，居然出来活动，还打主意到武馆的头上，可真是个没脑壳的贼人。</p>

我提了宝剑，轻轻推开房门，抬眼却见对面厢房的屋脊上，坐了陈格格。一架梯子放在她脚下。她抱着个大酒坛子坐在那里，晃着大脚。</p>

我叹了口气，这造型，幸好是我看见了，换成任何一个男人，恐怕都难生爱慕之心啊。</p>

我仰着头笑问：“你怎么跑到屋脊上喝酒啊？”</p>

她半晌才幽幽怨怨地道：“今天是我生日。”</p>

我一听，顿时笑不出来了。这生日，委实凄清了些。</p>

我走到厨房，炒了两道菜，然后用盘子托着走到院子里，放在院子中的石桌上，道：“陈格格，来，我陪你喝一杯吧？”</p>

陈格格抱着酒坛子高声道：“真的？”</p>

“自然是真的。”</p>

她飞快地从梯子上下来，我觉得她今日的身手甚是灵敏，看来练武一段时间，多少还是有些长进。</p>

“多谢馆主。”</p>

“谢什么。”</p>

她的酒量委实惊人，一杯接一杯，竟然半点醉意也没有。我心里想到了江辰，他的酒量就很大，若是有一天和陈格格比试比试，也不知道谁会占了上风。</p>

“你别喝得这么急啊。今天生日，要高高兴兴地喝才是，你这架势，怎么跟借酒浇愁似的？</p>

她幽幽叹了口气，“我高兴什么，我的生日，没人记得。”</p>

她的口气十分伤感。我怔了怔，顿生同情之心。</p>

她又倒了一大杯，自言自语道：“我将他的生日记得清楚，每年都精心备了礼物。他却从不记得我的生日，也从没送过我礼物。”</p>

她说的是谁？她的相公？委实没良心。我拍拍她的手臂，“这样的人，还是忘记的好。”</p>

她看了我一眼，摇头，“忘记不了啊。”</p>

“据说，据说，时间长了就忘记了。”说这话，我心里也没谱，半年了，我并没有忘记当日的一幕。</p>

“是么？”她幽幽地反问了一声，又仰头喝了一大口。</p>

“大约是的。”</p>

她看了看我，又倒了一大杯。我看着酒坛子都要空了，想拦着她，她却不放手。</p>

我只好任由她喝，算了，有时候醉一醉也是件好事。不知怎的，我也突然想要喝一杯。我端起面前的酒杯小抿了一口，蹙了蹙眉，酒一点都不好喝，为何有人那样喜欢？只为能解忧么？</p>

陈格格又开始自言自语，“他是个顶顶没心没肺的人，死心眼，一根筋。偏偏我就是喜欢。”</p>

“他不是不要你了么？你还念着他做什么。”</p>

“我还是想，有一天他能回心转意。”</p>

“女人总是痴心，男人可不这样想。”</p>

“我怎么觉得有的女人也很狠心？说不要她家男人就不要了，跟扔块抹布似的。”</p>

我情不自禁失笑，“哪有这样的女人？“</p>

她瞪了我一眼，“自然是有。”</p>

我后背有点冒寒气，“你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p>

“馆主也做妇人打扮，莫非已经嫁人了？”</p>

我哽了一下，咳嗽起来。</p>

她放下杯子，过来拍我的后背。</p>

“馆主这样美貌，想必是被相公捧在手心里的，为何不见你家相公呢？”</p>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举头将一杯酒喝尽了。我又倒了一杯，正欲接着再来一饮而尽。</p>

陈格格挡住了我的手，“你别喝了。”</p>

我将她的手一推，“都是女人，你能喝我也能啊。”</p>

在这个凄冷的夜晚，满月越发令人生出别离之感，我不知道为什么感伤，是因为她提到了“相公”二字么？</p>

我叹了口气，推开她的手，又喝了一杯。</p>

“人生得意须尽欢，来，我们接着喝。”</p>

其实，我是典型的纸上谈兵，虚张声势，两杯是我的极限，很快我就飘飘忽忽的不知东南西北了。</p>

好像是她将我抱进了屋子，好像是她给我倒了热水洗脚，好像是她给我盖好被子，然后叹了口气——因为翌日醒来，那声叹息似乎还在耳边。</p>

我思虑再三，决定还是回京过年。一味逃避不是办法，我应该回去和江辰做个了断。</p>

年关渐近，我闭了武馆，收拾东西，雇了一辆马车回京。陈格格死活非要同行，生怕我回了京城便不再回来。任凭我怎么说她都不肯信，非要随我一起。我想了想，回京路上有个人说话也不错。她虽然面相老实巴交，可是言语却也有趣，我对她也颇有好感。</p>

回到京城，刚好这一天过小年。一路上我已经想好了，若是母亲还没从归云山庄搬出来，我便先去住客栈。所以，我先去了“一衣不舍”，进去之后却发现母亲不在。</p>

店里的阿庆喜笑颜开道：“顾娘子如今不在这里了，她嫁了个有钱的相公，买了座大宅子让她回家做阔太太去了。如今她住在燕子坞，嗯，柳荫巷子第二户人家就是！好阔气的大宅子，搬家那天，我们都去了。”</p>

爹何时成了富翁了？定是母亲出的银子吧？我忍不住想笑，赶紧从店里出来，直奔燕子坞。找到柳荫巷的第二户人家，果然是个气派别致的大宅子，门上刻着石府两个字。</p>

我激动地从马车上跳下来，跳上台阶去敲门。</p>

暗朱色大门嘎吱一声开了，开门的居然是小荷包！</p>

我愣愣地看着她，有点不知所措，她怎么会在这里？</p>

“小姐！“</p>

她嗷的一声将我抱住了，紧紧搂着我，鼻涕眼泪都抹了上来。</p>

我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头。</p>

“小荷包，你个子长得好快啊，快和我一样高了呢。”</p>

小荷包抬起头来，又哭又笑，“小姐，你不生我的气了么？你回来了真好，夫人天天念叨你呢。”</p>

“是末末回来了？”母亲从厢房里走了出来，爹爹紧跟着从二楼上探出头，一见是我回来了，顾不上走楼梯，径直撑着栏杆从二楼跳了下来。</p>

母亲吓了一跳，瞪了他一眼，笑道：“老胳膊老腿的，还挺利索。”</p>

爹笑了笑，上下打量着我，“没瘦，挺好。”</p>

我看着爹娘，真是又高兴又心酸。</p>

母亲拉着我的手道：“你这丫头，一去半年，就写了一封信来，还好，知道回家过年，还算有点孝心。”</p>

我讪讪地低了头，羞愧地吐吐舌头。</p>

“来，进屋来再说。小荷包，你去吩咐厨房烧些热水，做些好菜。”</p>

进了屋子，母亲点着我的鼻子嗔道：“散心可散够了吧？气消了么？”</p>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犹豫了片刻才低声问道：“他，成亲了么？”问完之后，我的心好似也卡在了嗓子眼里悬着。</p>

母亲正色道：“和谁成亲？你不辞而别，抛弃了他，他一伤心，看破红尘想要出家。”</p>

我看着母亲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母亲，你越说越离谱了，他要出家，我脚趾头也不肯信的。”</p>

母亲也扑哧笑出声来，捶我了的肩头两下，嗔道：“你这丫头，平日一贯心软，怎么这一回突然变得心硬如铁啊，我说他出了家，你都不肯原谅他？”</p>

我叹了口气，“娘，就像你当日，一听爹要娶亲，顿时就恼了，放下我就走。我也一样，若是无关紧要的别人，自然是不算什么，可是我就是恼他，事事隐瞒，当我是什么？笨蛋么？”</p>

母亲点点我的额头，笑道：“你本来就是个笨丫头。”</p>

我跺了跺脚，不服气，“娘！我不理你了。”</p>

母亲笑着指了指门口的陈格格，“你带来的那个人是谁啊？”</p>

“我在苏州开了个武馆，她无家可归，就住在武馆里，这不我回京过年，她死活非要跟来。”</p>

母亲捂着嘴笑了笑，“你这丫头，真是心软又心善。快去洗个澡去吧。看这风尘仆仆的样子，哪里还像个姑娘家。”</p>

听到“姑娘家”三个字，再一想到我不再是个姑娘家，我心里就有根小刺突了出来，那一夜，我一直无法释怀，想起来就牙根痒痒。</p>

小荷包烧好了热水放在汤池里。我拿了换洗的衣服过去，泡在热水里半天不想动弹，心里一直在想，什么时候去见他为好？对他说些什么呢？他为何没和鱼慕溪成亲，是因为我娘和戚夫人反对吗？越想越心乱。</p>

我起来穿好衣服，出了浴室。想起陈格格一路风尘，也该洗洗才好。于是对小荷包道：“你让厨房再烧些水，一会儿让陈格格也来洗洗。”</p>

母亲将我的卧房已经安排妥当，让我先躺着休息休息，等会儿起来吃饭。我躺在床上，心里十分感慨。我活到十六岁，今日才算是真正有个家。这里才是我的家，无论我何时回来，都有爹娘迎着我、宠着我。</p>

我将脸蛋趴在枕头上，心里非常安乐幸福。从小到大，我缺的好似就是这样一种归宿感。</p>

枕头上绣着鸳鸯戏水，碧绿的叶子仿佛能滴出水来。我用手捋了捋耳后的头发，突然想起自己的金锁，方才洗澡的时候放在了浴池的台阶上。我从床上起来，返回浴室。</p>

推开浴室的门，我一怔，陈格格正在里面洗澡。她见到我也是一愣，似乎有些慌张。</p>

我忙笑道：“我东西掉在这里了，拿了就走。”</p>

她笑了笑，“是这个么？”</p>

我一看，她手里拿的正是我的金锁。</p>

我忙走上去，从她手上接过金锁。</p>

她伸出水面的胳膊很健壮，肩头有个小小的伤疤。我心里莫名一动，鬼使神差地朝水下扫了一眼，赫然发现，她的胸，竟然是平的！</p>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顿时懵了。转眼间，我明白过来，转身就走。</p>

身后响起哗啦的水声，我心跳得快要蹦出来，呼吸不畅，身子发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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