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柳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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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缓缓挪到东方，九雾怔愣的看着层叠纱幔后的男女，朦胧的身影起起伏伏，床榻咚咚作响。</p>

她眼里闪过一丝黑意：“你在耍我？”</p>

柳姨心下一惊，赶忙摆手：“姑娘误会了，姐姐我呀，是在教你。”</p>

柳姨拍了拍手，有美貌的侍女将床上二人打断，那二人包裹严实后，红着脸走出幕帘：“柳姨，你也太过分了，竟跑到此处来偷窥我二人亲热。”</p>

九雾瞳孔一缩，那女子脸上横亘着一道蜈蚣一般的可怖疤痕，身侧男子却极为俊朗。</p>

二人与柳姨热络的聊了几句，便推门离开了。</p>

“那二人是夫妻吗？”九雾问道。</p>

柳姨坐到桌前：“今日不是，已经订好日子了，下月半成婚。”</p>

“是不是觉得二人容貌很不相配？”柳姨说完，未等九雾开口，接着道：</p>

“世人于情之一字，有太多误解和桎梏，容貌，身份，修为，皆是横亘在爱里的阻隔，但其实，这些只是表面的东西，想要得到心上人的爱，很简单，无非是由内而外，由外入内。”</p>

柳姨坐到九雾身侧，柔滑的玉指勾着九雾的下巴，引她看向窗外，刚刚走出去的两人十指相扣，相视而笑。</p>

柳姨指着女子：“就如她，茹娘。”</p>

“茹娘没有姣好的容貌，高贵的身份，甚至是一个灵根残缺的普通的凡人，可她的夫郎却是这澜鸦城城主的次子，灵根出众，更是拜入了四大剑宗青云宗。</p>

二人天壑之隔，而在一起的诱因，只是因为茹娘喜欢他。”</p>

九雾怵起眉，仅仅因为喜欢，便在一起了吗……</p>

“如何做到。”</p>

柳姨关上窗子，看向九雾：“这便是我方才所说的，由内而外。”</p>

“茹娘没有好看的外表，靠着容貌去吸引心上人，此路不通，但她有一点，是那些名门之后，天之娇女无可比拟的。</p>

城主次子虽身份高贵却并非嫡系，青云宗人杰辈出，灵根出众之人数不胜数，饶是如此，爱慕他之人也并不少，茹娘得愿，便是因为看出，他光鲜，却也“卑”。”</p>

“他需要的不是与他比肩的贵女，更不是同样灵根出众的女修，而是一个知道他“卑”却依旧仰望他，崇拜他，事事以他为先，不论何时都向他投去爱慕眼神的，永远不会离他而去…知己爱人。”</p>

九雾视线落在柳姨面前杯沿上的艳红口脂，她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p>

“若是如此，那茹娘岂不就是一个为他人提供情绪的，摆件？”</p>

柳姨并不意外九雾会如此说，她点头：“的确。”</p>

九雾怵起眉。</p>

“摆件确实难听，但前提是，茹娘甘愿。茹娘所求，便是不计一切让那人爱上他。她与他本就天差地别，因着容貌与身份，二人同处世间却不在一个世界，如今茹娘得到了爱，可以与他做亲密之事，甚至可以成婚，茹娘已经得偿所愿，这本就是她从前想也不敢想，求之不得的愿望。”</p>

九雾笑眯眯的看着柳姨，动作缓慢的擦拭着腰间的木剑“所以……你想让我效仿茹娘？”</p>

柳姨视线落在木剑之上，瞳孔一缩，连忙摇头：“我只是给姑娘举个例子而已，这由内而外，便是了解一个人喜欢的特质，从而慢慢让其注意你，了解你，最终无关外在，爱上你。</p>

这并不适合姑娘…你的心上人并不缺各式各样的爱慕者，他太耀眼，姑娘就算做的再多……”</p>

“噗！”</p>

木剑扎进柳姨的左肩，将其定锢在椅子上。</p>

柳姨尖叫，眼神惊恐的看着九雾，只见那看起来软糯精致的少女凑近她：“可我还没说，我的心上人，是谁。”</p>

柳姨唇角溢出一丝鲜血，眼里划过懊恼，是她大意了，见这姑娘看起来不谙世事，她竟不自觉在她面前松懈下来。</p>

魔气顺着木剑往柳姨的伤口里钻，多少年了，不曾经受过这般痛苦。</p>

柳姨向九雾求饶：“姑娘，放过我吧，我也是受人之托，那人说要帮姑娘获取心上人的爱意，我便多问了几句，这才知晓姑娘心上人大概是个比城主次子还要高贵的公子哥，我真的没有歹心。”</p>

“托你办事之人，可是那个妖物？”九雾虽喝了酒，但也没到痴傻的地步，那妖物一经出现便化作与玄意相像的模样，怎会没有企图。</p>

她之所以跟着他来到这，就是想看看他耍什么把戏，没想到那人把她送来便离开了。</p>

“什，什，什么妖物？哪里有妖物？”柳姨惊慌失措，听到妖物，看起来比九雾用剑刺她还要恐惧。</p>

九雾轻嗤，演技拙劣。</p>

此处是人族的边城，本就妖物横行，装作这般惧怕的模样，过犹不及。</p>

不过……</p>

她既与那妖物是一伙的，早晚会露出狐狸尾巴来。</p>

况且，她讲得这些男女之事还算有趣，如此尽心尽力的帮她，倒是与她想得到的不谋而合。</p>

九雾拔出木剑，又恢复成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既是如此，倒是我错怪姐姐了，姐姐继续讲。”</p>

柳姨捂着伤口想要去疗伤，被九雾持剑拦下：“我说了，继续讲。”</p>

柳姨哭丧着脸坐回椅子上，默默与九雾拉开距离，似是真的怕了九雾。</p>

“姑娘与心上人认识多久了？”柳姨惨白着脸，小心翼翼的问道。</p>

“几十年了吧。”</p>

“姑娘的心上人既是那般受欢迎，姑娘又与心上人想熟识，想必关心和讨好这等事宜姑娘已经做过了，姑娘的性子，你的心上人已经了解，却不喜欢，这就证明“由内而外”这种招数并不适合姑娘。”</p>

“姑娘生的这般美貌，看姑娘衣着料子也都是顶顶好，身世定然不凡，姑娘不妨试一试，由外入内。”</p>

九雾茫然的看着她：“由外入内？”</p>

柳姨牵起唇角：“姑娘这种贵女，想来喜欢一个人，最多也就是绣个帕子，送身衣袍，姑娘可以多与心上人接触接触。”</p>

“是肢体接触哦。”</p>

柳姨垂眸看向楼下大厅：“若你与他在内心找不到交接点，便从行为上，让他被你所吸引。”</p>

九雾听得云里雾里。</p>

“牵手，亲吻，抚摸，甚至于…鱼水之欢，食色性也，他高傲，你便将他踩在脚下，他干净，你便将他拉下尘埃，情之一字，没有什么，是比“被忽视”更可怕的了……”</p>

“你想要他爱你，先要让他看见你。”</p>

柳姨那苍白的脸被烛火映射的忽明忽暗，说出这段话时，眼里的眸光涣散，恍然。</p>

九雾看着她，轻飘飘的道：“今日上午，我在街市中，偶然听见一个故事，故事中的主角，是妖女和道士……”</p>

今日集市听到人说书，说这边城百年前曾有一桩人妖相爱的传奇故事…</p>

道士救下重伤的妖女，妖女伤好后却爱上了道士，道士百般不从，道行却不如妖女高深，被妖女强夺了清白。道士无时无刻不想杀了妖女，却始终狠不下心，在一次次的纠缠中爱上了妖女，最终道士为妖女还俗下山，妖女为道士自毁妖丹，二人化为普通凡人，双双隐居，不见踪迹。</p>

柳姨笑着打断九雾的话：“这故事太老套了，不过倒与姑娘和心上人相得益彰。”</p>

“姑娘，你若与那心上人在一起，不如就试一试我与你说的，你生得这般模样，只要想，没有男人会拒绝你的。你若始终学不会如何爱人，便叫他来爱你好了。”</p>

九雾站起身来，用帕子擦了擦木剑上柳姨的血，她道：“那我过两日还来。”</p>

柳姨不掩惊慌：“啊？”</p>

“我不会亲吻，也不会先前那二人所做的亲密之事…姐姐，你不会不想让我来吧？”九雾眨了眨眼。</p>

柳姨勉强笑道：“哪里会，你尽管来。”</p>

她抹了一把汗，左肩伤口疼得不行，主子可真是给她找了个大麻烦。</p>

九雾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前，身子忽然顿住：“那妖女和道士的故事，结局是什么？”</p>

她与师兄如今的身份，还真的有些像故事里的二人。</p>

柳姨按着桌沿的手泛白，而后声音如常：“自如你所听到的结局一般，是和乐喜事。”</p>

九雾离开后，柳姨站在空荡荡的房间，垂眸看着自己心口跳动之处，眼眸水润又娇气：“是喜事，你说对吧，云郎。”</p>

“她与我，真像啊……”</p>

“像到，迫不及待想要看见，她同你们二人走上同一个结局吗？”房间的窗子忽然被打开，一道血雾席卷至柳姨的脖颈处。</p>

“本尊让你教她如何爱人，你倒是有胆子破坏我的好事啊。”</p>

柳姨的确是在阳奉阴违，缠荆想要做之事，她都想破坏！他想让仙门少主爱上那姑娘，她便故意教给她极其错误的方法。</p>

只是她没想到，此次月缺，缠荆竟能出来这么久，并将她的心思看破……</p>

柳姨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掩下眼底的恨意，不住的磕着头：“主子饶命，主子饶命……我，我再也不敢了，我这就去寻那姑娘，阻止她犯下错事……”</p>

血雾贯穿她的心口，柳姨捂住空荡荡的胸口，疯狂的大叫起来：“不要，不要！那是我的云郎，把我的云郎还给我！”</p>

“罢了，你不用去寻她，本尊想了想，在你和青云身上失败的方法，在他们二人身上并非会同样失败。”缠荆字字诛心。</p>

血雾卷着血淋淋的心脏，消失在柳姨眼前。</p>

“记住，若你再敢忤逆本尊，就再也别想得到你的云郎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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