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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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隐看到了他左脸上那抹青色的颜料。</p>

很深的青，黑色很浓。</p>

这样的青，在青蓝色系里，被称为螺青。</p>

男孩脸上的这道，像是手指不小心抹上去的，很长，从鼻端划到了鬓边。</p>

姜隐一边啃着西瓜一边上下打量他，他有些急促地朝她看了一眼，然后跑开了，身影从阳光底下穿梭而过，进了堂屋，没了踪迹。</p>

姜隐眨眨眼，不解他为什么会跑到她这里来。</p>

吃完西瓜，扔西瓜皮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一旁灌木丛里露出一只青色的皮球。</p>

姜隐凑过去看，发现皮球原本是白色，被颜料涂成了青。</p>

这种青，便是黑色很浓的螺青色。</p>

姜隐回头望向堂屋，见一个男人牵着那个男孩走出来，姜隐的父亲姜城出门相送。</p>

远远看过去，男孩脸上的螺青色颜料在阳光底下浓得耀眼，像是一个生命在顽强的破土而出。</p>

后来，姜隐从姜城口中才知晓，这个男孩叫林绪之，是继母娘家的侄子。</p>

夏天的晚上，姜隐坐在院子里纳凉。</p>

她躺在躺椅上，看着漫天的星星，拿一把蒲扇慢慢悠悠地扇着，耳边是父亲和继母的闲谈声。</p>

“绪之小小年纪也是不容易，他父母四处跑，留下他一个人。”</p>

“可不是，这两年打算在美国留着，把绪之这孩子留在国内上学。”</p>

“那就让他多住一段时间吧。”</p>

姜隐对林绪之的印象只有浅薄的三方面：九岁，侄子，一抹螺青。</p>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隐藏的往事，关于林绪之和姜隐之间青梅竹马的故事。</p>

依旧是那个难以忘怀的盛夏往事。</p>

姜隐读初中的那一个暑假，酷暑难忍。林绪之又来姜家小住。</p>

家长们禁止他们去镇上的河里游泳，故而他们都在白日里关在家中吹风扇，只有在暑气稍退的傍晚才一起出来聚集玩耍。</p>

某个喜出望外的黄昏，火烧云很美。姜隐、姜悦、赵苏凝、林绪之一起玩捉迷藏。</p>

捉迷藏的地点在姜家。</p>

石头剪刀布过后，姜悦输了。</p>

她用手蒙住了眼睛，靠在姜家的大门口，嘴里数着数：“一、二、三……二十八、二十九、三十！我来抓人啦！”</p>

云霞满天的傍晚，整个大地都是烟煴色的，风吹过来，仍然带着独属于夏天的热气。</p>

姜隐藏在二楼一间卧室里，她躲在角落的一抹青色窗帘后面，屏住了呼吸，生怕被姜悦找到。</p>

不多时，姜悦的声音从楼下隐隐约约地传来：“我找到啦，是苏凝姐姐！苏凝姐姐，我抓到你啦，快出来快出来，你的裙子露出来啦……”</p>

楼下一阵乒乓乱响，姜隐听到了赵苏凝的嬉笑声：“什么呀，阿悦，你怎么老逮着我抓？每次第一个被你找到的就是我……”</p>

“苏凝姐姐，叫你躲在柜子里，你非要藏在窗帘后，自己的裙子露在外面都不知道，你可太好猜了！下次我还能抓住你……”</p>

姜隐闻言，忽觉自己的藏所并不安全。</p>

她挪动了一下，想换个地方躲藏，忽听床底下传来一个声音：“是音音吗？”</p>

姜隐吓了一跳，一下子掀开了窗帘。</p>

林绪之从床底下探出一个脑袋，朝着她露出一个灿烂笑容。</p>

“音音，是我，你别怕。”</p>

姜隐瞪圆了眼睛看着他，有点气呼呼的，“你吓死我了，林绪之，谁让你躲在这里的。”</p>

“这是我的房间。”林绪之好脾气，“你进来的时候我看到你了，你这里不安全，阿悦会找到你的，你跟我一起躲在床底下吧。”</p>

姜隐忘了，这是继母收拾出来留给林绪之小住的房间。</p>

“我才不要呢。”</p>

小时候的姜隐有点傲娇，她撇着嘴，从窗帘后面走出来，打量着房间里的布局，试图寻找一个更加隐密的藏身之所。</p>

房间的北向有一排靠墙的连体衣柜书柜。</p>

衣柜很大，书柜上摆放着很多的画册以及一个空花瓶。</p>

姜隐打开衣柜，衣柜里挂着成人男装。</p>

她好奇地往里张望了一下，拿手拨了拨，想钻进去。</p>

耳后突然传来林绪之的声音：“这些都是姑父的衣服，他们房间的柜子放不下了，所以放我这里的……”</p>

温热的呼吸拂在后颈，姜隐受到惊吓，下意识转身，林绪之白净俊秀的脸突然放大在眼前，姜隐再次受到惊吓，惊叫一声，急促往后退步，哪知身后逼仄，毫无退路，后背一下撞在那排书柜上。</p>

碰撞的冲击力使得书柜剧烈晃动了两下，放置在高处的空花瓶猛地往下掉落。</p>

正对着姜隐的脑袋。</p>

姜隐感知到头顶的危险，却避无可避，本能地蹲下身尖叫一声。</p>

“小心！”</p>

林绪之来不及做出判断，直起身子直接将手臂挡在了姜隐的脑袋上方。</p>

花瓶砸在林绪之的手臂上，下坠的冲击力很强，林绪之只感觉胳膊剧烈一疼，然后花瓶砸落在了地板上，碎得四分五裂。</p>

姜隐吓傻了，等到抬起头来，已是双目泪意斑驳。</p>

窗外吹进一股热风，夕阳更盛，房间一半昏黄一半灰暗。</p>

姜隐蹲坐在窗外照射进来的一半夕阳光线中，愣愣看着眼前不过咫尺的林绪之。</p>

林绪之的后背隐在蔓延过来的灰暗之中。</p>

他也愣愣盯着姜隐。</p>

四目相对，姜隐忽然发现林绪之的眸子深处有一抹蓝色的光，仿佛是深夜下的温柔蓝海。</p>

姜隐看呆了，半天不知反应，也忘记了他们正在捉迷藏。</p>

“你……”</p>

“音音……”</p>

林绪之忽然俯身，一下子亲吻了她。</p>

吻在她额头上。</p>

姜隐脑子哄一声炸开了，刹那间头晕目眩，也似乎耳鸣了。</p>

她听不到外界半点的声音了，连窗外那聒噪的蝉鸣声都消失了。</p>

她唯一的感官只剩下热，满身的热，后背密密麻麻爬满了汗水，连手心脚心都是汗涔涔的。</p>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在房间内僵滞着，呆愣着，不知所措着，直到房间外传来一声尖叫。</p>

姜隐这才如梦初醒，她一下子推开了林绪之，踉跄着站起身就跑，一路跑出了卧室，赵苏凝喊她：“喂，音音，你干什么？去哪里？”</p>

姜隐胡乱地推开她，“不要你管！”</p>

林绪之想要去追她，却被赵苏凝叫住：“阿悦好像摔跤了！”</p>

林绪之回身去往楼梯间，而姜隐头也不回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p>

那一天的傍晚，有点兵荒马乱。</p>

姜隐和林绪之之间的莫名情愫以及姜悦的摔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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