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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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夜盲症之人，白日还好，到了夜间，哪怕黄昏时刻，双眼也如被蒙上一层水雾，对眼前之物难以分辨”</p>

皇帝端坐在太师椅上，耳边响起御医临走前的话语，嘴角止不住轻抿。</p>

御案上搁着一本书，边上是烛台，琉璃做就的灯罩里，火焰止不住地跳动。火光映照在皇帝英挺的眉眼上，明灭不定。</p>

夜盲之症</p>

皇帝仔细回想着同那小姑娘的相处，从第一次见面，到之后太液池畔再次相遇，再到后来她在船上睡着，他去瞧她，两人互送荷包簪子</p>

一点一滴，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反复在脑海中翻涌。</p>

彼时并不在意的一些小细节如今却那样清晰，比如：</p>

她瞧他时，总是喜欢先眯一下眼睛，眼珠子在空中转动几下，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最后才会将视线落到他脸上。</p>

即便如此，大多数时候，她仍旧不会注视他的眼睛，同他的视线总有偏差。</p>

他那时并不放在心上，只以为她是在害羞，不敢同他对视，毕竟女孩子家那样同他私会已经是不妥，矜持一些实属应当。</p>

再比如，那日他叫她早些到玉熙宫来，她明显怔愣住，而他却并不以为意，现如今想来，她当日定然在奇怪他为何说这个。</p>

还有，她从未唤过他皇爷或是陛下，称呼他都是用‘您’。</p>

这个‘您’可以是他，同样也可以是旁人。</p>

皇帝抿着唇，‘啪’的一下将书阖上，眸子漆黑如墨，深不见底。</p>

一桩桩一件件，明明这样多的破绽，却被他全然忽略。</p>

到如今，他终于不得不面对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p>

那个小姑娘从头到尾。</p>

都不曾真正瞧见过他真实相貌。</p>

既然如此。</p>

皇帝微抬了眼。</p>

她究竟将他认成了谁？</p>

宁王。</p>

他的儿子。</p>

这个答案，显而易见。</p>

她是太后找来给宁王相看的，同他私会，讨好他，合情合理。</p>

小姑娘没有撒谎，也没有胆大包天心怀鬼胎，从头到尾，都只是他自己认错了人，交错了心。</p>

一股难言的烦闷从皇帝心头升起，他再次翻开面前的书，身子倚靠在座椅上，微蹙了下眉头。</p>

“殿里什么味儿？”</p>

一个随堂太监从外头进来，跪下道：“回主子，是主子惯常用的龙涎香。”</p>

“撤下去。”</p>

随堂太监愣了一下。</p>

皇帝往日从未嫌殿里香气重，今日不知是怎么了。</p>

动作麻利地将殿中紫檀桌上那尊金丝珐琅香炉抱出去，走到外间，正碰见掀帘进来的王植，冲他暗自摆了摆手。</p>

王植见状，心中已经了然，示意他出去，自己端着鲜莲子汤进殿。</p>

“主子，尚膳监新做的，求主子尝个鲜。”</p>

皇帝唔一声，却只是坐在那里不动，眼睛仍盯着书。</p>

王植斟酌半晌，说：“沈姑娘未曾欺君罔上，太后，还有皇家的颜面算是保住了，主子该高兴才是。”</p>

皇帝闻言，抬眼瞧他，王植连忙垂下头去。</p>

是啊，一切皆是一场误会。</p>

这件事旁人都不知晓，包括沈氏本人。</p>

只要他往后将两人之间的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便皆大欢喜。</p>

她照旧还是太后看中的王妃人选，而他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她未来的阿公。</p>

皇帝垂了眼，半晌，问：“她叫什么。”</p>

“沈荷回。”</p>

本应是封妃那日，红被翻滚、床榻间缱绻时唤的名字，如今听来却这样陌生，同那些面容模糊的宫人秀女没有任何区别，掀不起一丝波澜。</p>

“告诉宫正司，往后仔细教沈氏规矩，叫她别没事到处乱跑。”</p>

面无表情吩咐完，皇帝这才终于垂了眼，将手中书放下，对王植道：“端过来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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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荷回被人送回去后，可把姚朱吓了一跳，以为她是在外头犯了什么事，后来听闻是她风寒又起所以晕倒了，这才放下心来。</p>

在床前守了一夜，到了翌日晌午，床上人才悠悠转醒。</p>

姚朱起身，去端饭来与她吃，回来时却见荷回正坐在床上哭。</p>

这位姑娘哭起来可与旁人不同。</p>

寻常人哭起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她不一样。</p>

睁着两只大眼睛，直愣愣地望着前方，两只手在床上扔沙包玩儿，一边扔一边从眼眶里不停流泪。</p>

若是不知情的人瞧见，只怕早当她是鬼上身了。</p>

姚朱见荷回哭的次数不多，一次是荷回刚进宫那夜，因为动静太大，惹得她以为殿里闹了耗子，还有一次就是现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