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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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鸢在前面走，简珣跟在她身后。</p>

她以前就爱使小性子，这番场景好不熟悉，哭着哭着横在二人之间的那一点疏离幽怨忽然也就消了。</p>

宋鸢似娇似嗔道：“只跟你说一点，下回同我讲话，还提别人家的妹妹，那便去妹妹那里吧，别想我再跟你好了。”</p>

简珣笑了笑，“我只提了一句。”</p>

他没有应诺，宋鸢垂下眼睫，抿紧了嘴角。</p>

两人默然相对，久久无言。</p>

可当又一阵桑林的风迎头吹来，宋鸢倏然清醒大半。</p>

她糊涂了。</p>

是她主动来寻的他，怎能还似从前那样撒娇卖痴。</p>

“阿珣哥哥，你心里是不是怨着我呀？”她颤声问。</p>

“这不是你能左右的。庚帖在，我定当竭尽全力，以进士之身迎娶你；不在也没关系，你依然是我的好妹妹。”简珣由心而发。</p>

到这一步，阿珣都没有怪过她背信弃义。宋鸢擦了擦眼角，目光黯然，只敢看向斜下方，却不敢迎向他眼眸。</p>

她背过身，“我得回去了。”</p>

“嗯。”</p>

宋鸢慢腾腾走了两步，“不许回去同你那邻家妹妹说笑！”说罢，羞得满面绯红。</p>

又知自己越界，连忙描补了句，“我才不是妒忌，你想纳谁便纳谁去，反正让我知悉了你对旁人比我好，就狠狠恼了你。”</p>

说罢，逃也似的跑了。</p>

简珣望着她背影失笑。</p>

且说这厢的黄时雨，从她的角度望去，仙女与简珣才说两句话忽然哭了，简珣立刻追去。</p>

这是……吵架了？</p>

碰到别人的难堪处再竖着耳朵觑着眼打探，诚然失礼。</p>

秉持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八个字，黄时雨捺下好奇心，任由耀祖拉着自己往前走，离开了此处。</p>

耀祖拽着二姐姐衣袖，“二姐姐，抱，抱。”</p>

黄时雨没办法，只好将摘桑葚的任务交给奶娘，自己则抱起幼弟。</p>

耀祖搂着二姐姐脖子，咯咯欢笑。</p>

简珣不放心回头觑了一眼黄时雨的方向，她似乎……并无异样。</p>

满载而归，黄时雨原是打算同简珣打个招呼道别，未料邻家桑林人影空空。</p>

回去之后，她将桑葚泡在井水里，一遍遍滤掉尘灰。</p>

耀祖急不可耐，围着她打转，“二姐姐，二姐姐。”</p>

他长得像黄太太，完美避开了黄秀才各种五官缺陷，有一双大大的杏眼，清晰的双眼皮褶儿，高鼻梁，是个非常漂亮的小男孩。</p>

黄时雨点了点他小鼻子，挑一颗最大的喂他。</p>

他嚼着满嘴紫色汁液，咧开小嘴笑，“甜甜，二姐姐吃。”</p>

他举着桑葚喂黄时雨。</p>

姐弟二人你喂我，我喂你好不温馨。</p>

三妹黄晚晴走过来，尝了一口就皱眉。</p>

她道：“二姐，我想吃带骨鲍螺，下次回来带些我尝尝。”</p>

黄时雨回：“好的。”</p>

难得黄晚晴对点心感兴趣，自然百依百顺，不然真怕她哪天因为挑食饿死。</p>

黄晚晴也学黄时雨挑了一颗桑葚喂耀祖，“来，尝尝三姐姐的。”</p>

耀祖吃了，然后躲进黄时雨怀里，“二姐姐喂。”</p>

小死玩意。黄晚晴没好气瞪了一眼吃里扒外的小东西，端走一碗桑葚，去上房陪娘亲聊天。</p>

掌灯时分，简珣被请到了上房东梢间。</p>

程氏坐在炕上，左臂搭着桌沿，还未换寝衣。</p>

这是要拿他问罪了。</p>

“跪下。”程氏漠然道。</p>

辛夷一惊，欲上前劝说，却被程氏凌厉的眼神止住，只能福了福身，退至门外。</p>

简珣默然跪地。</p>

“知道为何要你跪么？”</p>

简珣面色微红，坦言道：“荷塘偶遇，桑园叙话，儿明知鸢娘故意为之却假装看不破……”</p>

看不破就可以理所当然的享受其中。</p>

程氏冷笑，将他的庚帖并宋侍郎的大礼一齐甩在他肩上。</p>

澄纸如蝶，四散纷飞。</p>

简珣一张张拾起，不用看也早已知悉前因后果。</p>

宋家有了更好的选择，虽退婚却又舍不下他这条退路，娘亲误以为他醉心美色，心里窝着火呢。</p>

程氏平静地望着爱子同样平静的脸，家道中落，成了心爱之人的备选，接连失意的少年，品尝人间凉薄，是饮恨咽下今日之辱，还是跑去挽求宋鸢？</p>

周遭陷入了沉寂。</p>

简珣在这样的沉寂里稍顿一下，和声细语道：“并没什么大不了的。”</p>

程氏愕然。</p>

他跟同龄鸭嗓男孩不太一样，音色低沉，语速平缓，使听的人不仅心不躁，反而很想听下去。</p>

简珣漆黑的眸盈亮从容，“我所欲又何止一人一物，得不到是我技不如人，往后加倍努力便是。”</p>

娘亲未免也太小觑他。</p>

他心悦鸢娘不假，却也不至于为儿女情长犯糊涂。</p>

在他心底，除了父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前途更重要。</p>

程氏目光晃动，失神地望着期盼中的完美爱子，却又觉得有些陌生。</p>

既欣慰又害怕。</p>

他太完美了，这样的完美令人恐惧。</p>

程氏轻声问：“若是宋家回头，你还要不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