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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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盛好半晌才想起阖上大张的嘴。</p>

他是见过世面的人，曾数次跟随阿爹游览京师，目睹了人间繁华，哪怕没亲眼瞧见贵女金枝，也断定此般盛颜的黄时雨绝不亚于宫里娘娘。</p>

当下世人惯以宫里娘娘形容人间绝色。</p>

我的媳妇好美啊。裴盛喜得抓耳挠腮，转身就跑了。</p>

原先许诺的八百两改成了一千两，此外还有绫罗绸缎若干。此番着急回家，便是要同父母商议定亲事宜，最好今年就能完婚。</p>

裴员外自己就有六个姨娘三个通房，此外还有数个没捅出来但是被收用的丫鬟，有这么一个爹，裴盛能是啥好人。</p>

去年还因强抢民女打死过人，最后却不了了之。</p>

他房里伺候的丫鬟无一人完璧，连粗使也未能幸免，进来一个糟践一个，明面上却只有一个通房。</p>

黄太太捏着仅有一个通房的优渥条件骂黄秀才：“便是你这样的破落户都纳过妾，人裴盛才一个通房而已，梅娘嫁过去即是正妻，尔等再挑三拣四的，我便提脚将她扔给马老爷。”</p>

做六十五岁老头的七姨娘就老实了。</p>

裴盛品行不好，但很多事都是关起门做的，故而黄秀才也不清楚具体烂到何种程度。</p>

黄秀才自我安慰，年轻人犯错很正常，毕竟才十六岁，等成了亲男人就会变得成熟起来，梅娘又这般姿色，将来定能获得夫君宠爱，日子不会太差。</p>

黄太太趁机卖好道：“裴家原本点名要的可是晴娘，若非李富贵对晴娘一见钟情，我才舍不得把这么个女婿让出去呢。”</p>

黄秀才徐徐叹息。</p>

这是一场两家都满意的亲事，选了十九作为吉日，届时男方家登门交换庚帖。</p>

黄时雨本人并无太多想法，对裴盛也无特别感觉，唯一印象就是好像一只大花蝴蝶。</p>

然而嫁给大蝴蝶就能去县里，去了县里岂不就随时亲近姐姐，思及此处，心底立时活泛，气色便也愈发鲜活，白里透着粉，素昔浅色的唇抹了胭脂似的红。</p>

却说福喜那孩子，目睹登徒子闯入桑林惊扰黄二小姐，还不等他施展英雄救美的手段，那大蝴蝶登徒子眨眼又跑了。</p>

这件事他也没太放在心上，两天后才于闲聊时无意漏了点缝。</p>

福喜道：“昨儿我跟曹叔逛一天庙会，好生热闹呀，一大群漂亮姐姐在台上扮演神仙，还会喷火呢。”</p>

福生见他愣头愣脑还会说出漂亮姐姐的话，不由笑道：“你懂什么美丑，再漂亮能有我们白露姐姐和素秋姐姐好看吗？”</p>

他也就比福喜大半岁，还不满十三，这种话年纪大的男仆说不得，但他可以，一则年纪小，二则大家相熟。</p>

白露素秋是简珣的贴身大丫鬟，一个十六一个十八，算大人了，自不会同皮小子计较。</p>

此时二人前者在沏茶后者在研墨，白露闻言抿唇而笑，沏完茶款款离开，素秋泼辣，横了福生一眼。</p>

福喜觑了觑少爷，正在作画。</p>

作画时的少爷心情一般都很好，下人们拌几句嘴也不会真的怪罪。</p>

于是，他嘟着嘴道：“我当然分得清美丑，黄家二小姐就可漂亮啦，像仙女一样。”</p>

这话没人反对，他愈发得意：“小满那日，我帮她吓走登徒子，她还遣琥珀姐姐送了我好大一块麦芽糖吃呢。”</p>

简珣飘逸的笔尖微顿，“什么登徒子？”</p>

福喜道：“哦，那天我瞧见一个公子闯进了黄家桑林，贼眉鼠眼地跟踪黄二小姐，料想不是好的，原本打算跳过去揍他一顿，不意他倒先跑了，比兔子还快，而黄二小姐也没计较，我便放过了他。”</p>

素秋噗嗤轻笑出声，“你个憨蛋儿，人家那是在相亲，黄二小姐若是生气那也生你的气，你把人家的小公子吓跑了。”</p>

“啊？”福喜面皮垮了下来，“我，我……又不是故意吓那公子，谁让他鬼鬼祟祟的。”</p>

“小满发生的事，十六你才同我说。”简珣蘸饱墨汁，重新作画，声音凉凉的。</p>

福生连忙对福喜飞去个眼色，福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虽还不太懂，但立即上前请罪。</p>

憨蛋儿机灵着呢，察言观色一流。</p>

“素秋，给他记着，断他这个月零嘴。”简珣扔掉笔。</p>

“是，少爷。”素秋含笑应下。</p>

她又端水来伺候简珣净手。</p>

福喜乖乖接受对他来说无比严苛的惩罚，以后再不敢犯。</p>

任何关于黄二小姐的事都要第一时间回禀，莫管大事小事。</p>

人逢喜事精神爽，黄秀才接连解决两个女儿的婚事，如今全身心都投在了幼子耀祖身上。</p>

年近四十才有的宝贝儿子，就是黄秀才的命。</p>

他也曾有得意人生，十八岁院试第三获取秀才功名，乃当年泽禾第一人，岂料此后运气急转直下，接连乡试落榜。</p>

如今已蹉跎了二十余年。</p>

明年将是最后一次尝试，中不了则封笔。</p>

好在他还有耀祖，这孩子机灵，必将为他实现人生夙愿。</p>

其实黄秀才也没那么差，世上中举者毕竟少数，千人中取一的机遇，莫说他四十多还未中，五六十甚至七十也没中的大有人在。</p>

但他确实有些文采在身，当年简夫人在几个秀才里独独选了他坐馆，也不是没有道理。</p>

黄秀才摸了摸耀祖脑袋，四岁小儿骑着心爱的竹马兀自欢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