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看见了剑上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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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和宁归海那老东西定了灵术契约，不许在盛凝玉面前提及谢家之事，仅凭原道均自己，方才定已被盛凝玉套出话来了。</p>

当然，修炼至原道均这个份儿上，本就该远离这些纷扰。</p>

有些话，常人能说，他不能。</p>

半步红尘，一念因果。</p>

今日，已经是他多言。</p>

原道均独立廊中，斜阳绰约摇晃，他许久未动。</p>

他又何尝看不出盛凝玉今日有意示弱？只是一想到那年无法无天的窝在他夫人怀中对他做鬼脸的小姑娘，如今被人废了右手，没了修为，学着那些往日里不屑的试探与示弱，原道均那颗已半步真仙的心，却还是动摇了。</p>

宁归海啊，你这老东西。</p>

原道均叹息，自言自语道：“如今这局面，也在你的意料之中么？”</p>

……</p>

婶娘不在了。</p>

盛凝玉独自走在长廊中，眼中透着几分茫然。</p>

她方才频频望向长廊，就是在找她的婶娘——医道圣君原道均的夫人，王芸娘。</p>

王芸娘不是什么百年世家的大小姐，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正道仙子，她只是一个根骨全无的普通人。</p>

情爱之事就是这样不讲道理。</p>

原道均爱上了这个农家姑娘，愿意制作各种丹药为她延年益寿，农家姑娘也喜欢他，愿意抛下一切随他走。</p>

王芸娘不喜欢做什么“仙君夫人”，喜欢旁人叫她“婶娘”。她虽然嫁给了原道均，却半点不为自己是个普通人而自卑，往日里对他们这些小辈最是慈爱宽厚。</p>

那时，盛凝玉每每闯了祸，都是运起灵力疾奔，漫过云望宫似无尽头的长廊，窝到婶娘怀中躲避，委委屈屈的喊一声：“婶娘，他们欺负我。”</p>

芸娘当即拍案：“你们做什么又欺负小九重！”</p>

原道均：“嘿！你这老太婆讲点道理，明明是这丫头先动的手!"</p>

芸娘：“你个糟老头子，怎么不想想自己多大年纪，还好意思和小姑娘计较？”</p>

盛凝玉探出头做鬼脸。</p>

原道均气得跳脚。</p>

任他脾气再臭嘴再毒，任他如何叱咤风云，令修仙界众人不敢妄动，此时却总一点办法都没有。</p>

盛凝玉漫步长廊，心想，若是婶娘还在，她今日是说不了那么多话的。</p>

婶娘一定会推开门冲进来紧紧搂住她。</p>

她会问她什么呢？</p>

无非是想吃什么，想做什么，再破口大骂那些伤了她的人——</p>

“都是群猪狗不如的畜生！竟然对我们家乖乖的九重儿下这么重的手！——原道均！你怎么就不能给他们下点毒，把那帮畜生毒死算了！”</p>

斜阳落在脸上，盛凝玉慢慢地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却又没了声。</p>

年少闯祸奔逃时，总觉得漫长无尽的长廊，如今几步就已到了尽头。</p>

长廊如旧日，霞光未改时。</p>

盛凝玉迟迟没有踏出最后一步。</p>

她坐在长廊下，身边没了往日的嬉闹喧嚣，变得安静许多。</p>

迎着最后的夕阳，盛凝玉弓起身，慢慢将头埋在手臂中，犹如一个拥抱。</p>

半晌，她小声地自言自语。</p>

“婶娘，他们欺负我。”</p>

“我一个人骂不过他们，怎么办。”</p>

怎么办。</p>

婶娘。</p>

……我想你了。</p>

东海浮霁，海上明月。</p>

褚季野心中总有些空落落的。</p>

他放下手中杂事，摘下了食指上的指环，听着耳畔翻涌的浪潮，微微出神。</p>

这枚指环是用那日家臣捡回来的信笺碎片制成的。</p>

一字一句，一朝一夕。</p>

就好像凝玉姐姐还在他的身边一样。</p>

“家主。”褚青一进来就见褚季野怔怔的出神，心中叹息，上前为他换了一壶酒，“这些日子，褚乐少爷勤于修炼，未曾懈怠，请问家主，可要放他出来？”</p>

褚季野回过神来，捏住了戒指，又恢复了褚家家主的淡漠：“勤于修炼？这样的假话，旁人说说也就罢了，褚青，你也要拿来骗我么？”</p>

褚青苍老的脸上挂上了笑，拿出几日里管事记在的内容奉上：“乐少爷到底年少，淘气些，爱玩闹些，不是坏事。”</p>

“家主您当年不也如此？如今清一学宫又要重启，乐少爷……”</p>

褚青话音未落，却见褚季野紧紧地捏着他递上去的一页卷宗，捏得骨节泛白，也许久未动。</p>

褚青心中咯噔一下，立即转变了神情，躬身小心翼翼地上前，低声道：“家主，家主？”</p>

褚季野霍然抬头，丢下手中卷宗，踉踉跄跄的向门口去，深蓝的衣袍翻飞间犹如海浪翻涌。</p>

前几步，竟是连灵力都忘了用。</p>

“家主！”</p>

褚青看着褚季野的身影消失，心中着急，向前几步，却又放缓了灵力。</p>

能让家主如此失态，定是与那位有关。</p>

可今日上供的卷宗是他检查过的，明明没有任何提及。</p>

褚青苍老的面容上流露出了些许不解，他捡起地上的卷宗，仔仔细细地看着那被捏皱的一页。</p>

【……乐少爷令剑修于花海中群起舞剑，每一剑招后，都必接下一朵落花……】</p>

这是褚青知道的事，他本以为这不过是褚乐少爷年少幼稚，所以胡乱玩闹罢了，如今看来，却似乎另有玄机。</p>

剑。</p>

落花。</p>

家主每每令人找来剑修时，也要让他们在花林中舞剑。</p>

褚青蓦地睁大了眼睛。</p>

……</p>

褚乐本歪在花树下的椅子上，一手撑着头，百无聊赖的看着那群剑修舞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