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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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p>

一百六十八斤。</p>

五十六斤。</p>

差了三倍还多。</p>

李师爷跟纪振还未平复心情，现在多了个纪楚。</p>

对于纪楚来说，农业税这种事，他上辈子都没经历过。</p>

他很小时候的时候，那个时空的国家已经取消了农业税，也就是田税。</p>

所以现在听到多交三倍粮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不好。</p>

本就生产力低下的农业社会，再多交那么多粮，就意味着贫困，饥饿，疾病。</p>

稍微有些变故，更会贫困潦倒。</p>

以一家五口是目的地为例，丰年一亩地二百八十斤粮，交了五十六斤税，还能剩下两千两百四十斤，平均到每人每天头上，便是一斤二两。</p>

这对农户来说，省吃俭用，说不定还能剩一些，能改善生活，也有一定的抗风险能力。</p>

但倘若一亩地要交一百六十八斤，那十亩地就只有一千一百二十斤。</p>

平均下来，每人每天六两粮。</p>

若是家中壮劳力多，根本吃不饱。</p>

这还是丰年，倘若灾年呢？</p>

毕竟不可能一辈子风调雨顺，难免会有天灾人祸。</p>

为何会这样？</p>

李师爷低声道：“好像是本地田册上的数目，大于实际的耕田。”</p>

“但是朝廷一直按照田册上的数字征收。”</p>

没有开荒。</p>

却说本地开荒了。</p>

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p>

开荒，可以作为本地官员的政绩。</p>

这样交税已经十年了，也就是说，至少三任县令，都是这么做的？</p>

随着时间推移，情况不但没有缓解，反而越发严重。</p>

纪楚眼神闪过前任张大人。</p>

他也没有什么人脉，却能在三年任满，便去曲夏州做推官。</p>

难不成也是这样？！</p>

此时还没有证据，不能这样猜测。</p>

等纪楚说出自己的猜测，李师爷警觉，同时又道：“此事不能说出去。”</p>

至少三任县令，都是这样做的。</p>

最先这样做的官员，官位定然只高不低。</p>

如果说出去，别说纪大人性命难保，就算家人也不能幸免。</p>

这恐怕也是后面县令闭嘴不谈，甚至从中捞好处的原因。</p>

他们一个个是升上去了。</p>

当地百姓呢。</p>

交三倍的粮食。</p>

过着如此贫苦的日子。</p>

他们怎么办。</p>

纪楚站起来，推开窗户。</p>

十一月初的西北夜晚，风霜已经来临，隐隐还能听到郊外的狼嚎声，透骨的风吹得纪楚咳嗽几声。</p>

他身子本就还没大好，这么一吹，更是咳个不停。</p>

吃饱喝足，还有温暖屋子的自己，都被寒风吹得病邪入体，当地身体更弱的百姓呢。</p>

李师爷赶紧关上窗，劝道：“纪大人，不要太过忧心。”</p>

纪楚勉强笑笑。</p>

原身的一大家子，基本都在种地。</p>

根据他的记忆，他可以分析出本地百姓无粮之后的日子。</p>

根据原身的记忆，则更明白如今种田的辛苦。</p>

新出种出来的粮食，却成为别人上升的阶梯。</p>

当天晚上，纪楚做了一个很久远的梦。</p>

那时候他还没上学，跟着爷爷奶奶住在漏风的房子里。</p>

冬天天冷，一家三口报团取暖。</p>

但很快，有人敲开他们家的门，带来很多东西，也修补了他们的房屋。</p>

甚至让他们搬到更宽敞更暖和的房子里。</p>

自从那日之后，他记忆里再也没有寒冷跟饥饿。</p>

再之后读书上学，考上很好的学校，进入顶尖公司，成为高级社畜，这些记忆都遥远了。</p>

如今触目惊心的实情，竟然勾起他小时候的事。</p>

清早，纪楚起身，看着妻子一脸担忧，安慰道：“没事，再养一段时间，身子就能好。”</p>

再到衙门正堂，纪楚看向赵师爷的目光，更是难言。</p>

这位便是为虎作伥之人。</p>

而赵师爷也死死盯着他。</p>

自从新县令说出县丞，主簿位置之后，他手底下的人几乎都有了异心。</p>

谁不想更进一步，那是假的。</p>

新县令既有能力也有野心，跟着他，肯定比跟着一个师爷要好。</p>

而且新县令身边的人并不多，还有很多空缺，都是他们的机会。</p>

自己就想不明白了。</p>

为什么纪县令一定要针对他，就因为他上来给的下马威？</p>

今日的眼神越发不对劲，好像他做了什么天大的恶事一般。</p>

赵师爷想到接下来的计划，隐下眼神的寒意。</p>

新县令做什么都行。</p>

上来就要夺他的账册，夺他的财权。</p>

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p>

不怪他这么做。</p>

纪楚不抬头就知道赵师爷的恨意。</p>

张大人同他说，钱谷赵师爷最恋财。</p>

刑名范师爷最恋权。</p>

前者如今的恨意，后者如今的恭敬，都在掌握中。</p>

纪楚抬头朝对方微微一笑，明明是和煦的笑意，却凭空出现几分冷意。</p>

“大人，冬日扶济的名册已经出来，请您过目。”有主簿的职位在前面吊着，钱谷的人做事极快。</p>

特别是被提为书吏的马泰，就差直接统领钱谷之事了。</p>

想到夜晚的寒风，纪楚道：“务必尽快落到实处，问问这些认捐的大户，什么时候拿出银子。”</p>

这话一出，不少人偷偷看向赵师爷。</p>

只怕有些难，这些人跟赵师爷关系好，估计不会轻易拿出来。</p>

纪楚自然想到这一点，他又问道：“明年衙门开支预案呢，在何处。”</p>

冬日扶济的钱还在要。</p>

现在又把手伸到明年整年的开支上。</p>

赵师爷这个爱财如命的人，脸都要挂不住了。</p>

偏偏纪楚还点名：“赵师爷，尽快把文书呈上来。”</p>

“大人，小的会尽快去办。”</p>

出乎大家意料，赵师爷竟然服软了？</p>

不过赵师爷为何服软啊。</p>

赵师爷开口道：“小的在安丘县多年，从未奢望主簿的位置，昨日大人一说，真乃醍醐灌顶，若小人做事可靠，还请大人举荐一二。”</p>

原来是这样！</p>

赵师爷也想升官！</p>

其他人恍然大悟，纪楚表现的也是如此，似乎对赵师爷少了些戒心。</p>

想到自己的计划，赵师爷心中冷笑。</p>

还想摆长官的架势，县令的威仪？</p>

做梦吧，很快大家就会知道，所谓长官不过如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