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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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得箕坐在墙根那个男生大约是对面的领头，扶着墙捂着肚子，半佝偻着直起腰。</p>

从语气听，大约是很不爽，又不得不服。</p>

隔着雨雾，庚野似乎笑了声。少年低闷的尾音都叫细雨洇开了，听不分明。</p>

别枝看见他低头，揉了把湿漉漉的金发，像只狗似的甩了甩，带着少年特有的清越又凌冽的笑意就碎进了雨雾中。溅开的水丝里，他迈着长腿走向对方，阴影拢下，叫靠着墙的男生不自觉地向后瑟缩。</p>

似乎是终于扛不住那个慑上来的眼神，在庚野停住前，刚放完狠话的人扭头就要跑。</p>

腿短了些。</p>

一条折膝的长腿猛地踩在了他身前的墙壁上，将人逼停。</p>

少年屈腰，把吓得腿软的男生提起，他慢条斯理地落下了腿，拍了拍男生的肩，然后给对方整理好拽歪了的领口。</p>

没狠话，大约是懒得说，就只漫不经心似的问了一句。</p>

“林哲这笔账，算翻页了？”</p>

被他整理领口的男生脸色黑得厉害，可惜喉咙都在那人凉冰冰的指骨下，似扣非扣。而少年金发下漆黑的眸像藏着刀尖，也容不得他说个不。</p>

沉默里，男生慢慢点下头去。</p>

之后是认输后的默契收场，在领头男生的带领下，倒了一地靠了半面墙的男生们仓促离去。</p>

只剩下庚野，还有那个狼狈地靠坐在墙根的男生。</p>

庚野敛了眸，走过去，长腿懒抬，踢了踢地上一动不动的男生。</p>

“死了没。”</p>

打完场硬架的少年声音里都透着倦怠的哑。</p>

地上的男生抹了把脸，骂了句什么，扭头：“我真不知道她有男朋友！”</p>

哭腔难压。</p>

庚野嗤了声：“就为了个女的？出息。”</p>

地上那个估计是哭昏了头：“是，你最出息，你一天换八百个女朋友！新欢带你面前了你都不在意，谁能跟你比！”</p>

庚野气笑了：“我什么时候一天换八百……”</p>

少年声音停得兀然，他回眸，忽地望向雨中的巷口。</p>

地上那个愣神：“怎么了？他们又来了？”</p>

“……借给他们我八百个女朋友的胆，”庚野懒洋洋地收回视线，踹了踹地上的人，“可能是猫吧，走了。”</p>

“哦。”</p>

“……”</p>

少年方才视线落点的巷口。</p>

拐角后，别枝攥着伞，紧贴在墙后。赶在那两人的脚步声过来前，她快步转身，扭头进了不远处亮着灯的小卖部。</p>

怕被撞破，猜到自己是那个听墙角的，别枝就在小卖部里躲了很久。</p>

直到舅妈的电话打过来，跟她解释说今晚临时有个会议，她忙忘了，大概十分钟后就到她学校外。</p>

别枝软着腔说好，尽管镜子里少女脸上没一点情绪。</p>

打完电话，她拿起随便挑拣的东西，去结账，撑起伞，准备离开。</p>

然后她就停在了台阶上。</p>

在她预想里，二十分钟前就该走了的少年，此刻就在小卖部那几节台阶下。</p>

背对着她，庚野坐在第二阶上，长腿一直落到几级台阶的最下面，踩在被雨水泡浆了土的地上。</p>

统一版型的校服长裤被他穿成了九分，又折着膝，露出半截刻刀划线似的凌冽脚踝，冷白上溅着几滴泥色，他却毫不在意，只勾着手腕，撑在一条屈起的膝腿上。</p>

而他穿在身上，那件几乎湿透了的白衬衫，此刻正被他蹭着伤痕的手拎起一角——</p>

衬衫拉起的“屋檐”下，贴着他的腿根，窝着只瑟瑟发抖的小黑猫。</p>

通体乌黑，眉心一撮菱形的白毛。</p>

细密的雨全都落在少年身上，将他白衬衫淋得透明，衬衫下T恤的轮廓若隐若现。</p>

凌厉的肩线撑起流畅分明的美感，金发湿漉漉地搭在后颈，他却好像没察觉，只半侧回身，低着头，含笑望着衬衫衣角下同样狼狈的小黑猫。</p>

雨滴顺着他湿潮的长睫，垂去眼尾，又划过他抿着点笑意的唇角。</p>

少年凌冽眉骨上还落着刚打完架的伤，血痕鲜艳得刺眼。</p>

别枝握着伞，站在他身后，手指一点点捏紧。</p>

少女无声看着，没有情绪的眼眸染上某种颜色。</p>

砰，砰。</p>

那是檐下汇起的雨滴落在伞上的声音。</p>

怦，怦。</p>

那是伞下藏在胸口里的心跳。</p>

做一个决定只用几秒。</p>

别枝转身回到小卖部里，到某个货架前，拿起上面的一盒东西，又回到柜台。</p>

“有伞吗，阿姨？”女孩的声音很轻，像雨一吹就要散掉。</p>

“没啦，这种天，雨衣雨伞都卖得最快。”</p>

“……”</p>

手里的东西结账，别枝出门，走下台阶。</p>

经过庚野身旁，别枝弯腰将手里的袋子放在他腿上，然后在他微怔而抬眸望来前，她手里的伞也垂落，将少年的视野和他衬衫下藏起的小黑猫一并笼罩。</p>

哗啦。</p>

少女雪白的鞋子踩过泥浆，跑进雨里。</p>

等伞面被只修长的手抬起，庚野挑眉望去，只来得及看见女孩子的裙摆掠过巷口，被细密的雨氤氲了边际。</p>

浅紫色的，像雨雾中开出的花。</p>

“喵。”</p>

小黑猫在他衬衫下轻声叫唤。</p>

庚野低眸，看见了被少女放进他怀里的东西。</p>

一盒防水创可贴，粉色的。</p>

图案是《百变小樱》里那只叫斯比的小黑猫。</p>

——它绷着面无表情的冷淡猫脸，第一次朝他递出了爪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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