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要债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事实上他不太用懂，有耳朵就行——</p>

某些人沉寂了多少年的，骨子里那种带着十足攻击性的张扬劲儿，就在这会，隔着手机都能听出来，正从他微低哑的嗓音里一点点往外冒头。</p>

不是消沉，是躁动，隐忍又晦暗难言的亢奋。</p>

压都压不住。</p>

能勾出他这股子劲儿的，林哲平生就见过那一个。</p>

“庚野，你听我说，祁亦扬今晚说的那都是醉话，屁话，什么报复不报复的，没必要，都过去了，咱们不计较——”</p>

“叮咚。”电梯到达的铃响声刺穿了沉默。</p>

林哲心一横，咬牙：“庚野，你是不是忘了，七年前你是怎么才熬过来的。”</p>

“……”</p>

像极了一盆冰冷刺骨的水在炎热盛暑里兜头浇下，连他眼底那些亢动的焰火也一并熄灭。</p>

庚野僵停在打开的电梯门前。</p>

冰冷的金属梯壁内映着青年修长的侧影，空气沉静而死寂。</p>

像是漫长的一个世纪流转，在梯门再次关合前，一只凌厉瘦长的手抬起，轻慢而无声地抵住了它。</p>

庚野踏出电梯。</p>

炽白的灯火映过他散碎额发下漆黑的眼，但也只一瞬，阴翳便取而代之，拓落在了他清挺的鼻梁旁。</p>

“我没忘，也忘不了。”</p>

“那你还去干什么？！”</p>

“……”庚野停在走廊里，抬颈，隔着后门的窗望进了那宽阔明亮的阶梯教室内。声控灯在他身遭寂下，如星辰也熄灭的长夜。</p>

几秒后，黑暗里有人蓦地笑了。轻慢却沙哑。</p>

“要债。”</p>

林哲来不及再质疑。</p>

电话挂断。</p>

教室后门被人从里面推开，送水工人拎着空了的纸箱子，从教室内欢欣又喧嚣的鼓掌声里走出来。</p>

主持人声音在他身后隐约：“……让我们欢迎别枝老师为新生做宣讲……”</p>

那个曾在唇齿间咬碎过无数遍的名字，叫庚野喉结沉沉地滚了下。</p>

“砰。”</p>

送水工没看见走廊昏昧里站着的人，出来没两步就撞在了庚野身上。</p>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见您……”</p>

“没事。”</p>

庚野刚要收回视线，就瞥见了对方头顶那只能将脸遮下一半的棒球帽。</p>

他眼神一停：“……帽子，多少钱。”</p>

送水工人不解地扭头，对上了这个站在走廊上，昏昧间难辨容颜的青年。</p>

“啥？”</p>

一分钟后。</p>

阶梯教室的后门在无人注意里打开又关上。</p>

一顶破旧的黑色棒球帽遮住了进来那人上半张脸，只露出折角凌冽分明的下颌线。</p>

磨损得边缘起了线头的帽舌，被只冷白修长的指骨压低了，那人弯腰，坐进了最后一排最外侧的空位。</p>

紧挨着的女生先是不悦地回过头要说什么，不过在话音出口的前一秒，就生生被她眼底的惊艳压了回去。</p>

一两秒后，女生假装淡定地别过头，同时另一边的手狠狠拽了拽里面的人，示意她也往座位外看。</p>

散漫折膝撑着长腿的青年靠在座里，像是毫无察觉。</p>

他只掀起了长睫，眉眼间不见情绪，就连平抿的薄唇都色冷得透几分淡漠。</p>

唯独帽舌下压藏着的那双黑漆漆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讲台上的女孩。以及她身后PPT上，展示着她过去七年，金光闪闪的留学履历的自我介绍页面。</p>

里面的每一行字似乎都在告诉他：</p>

她舍却他而踏上的那条路，确实是光鲜亮丽，花团锦簇。</p>

“哎，你也是为我们别枝老师来的吗？”</p>

身旁，一个女生压得低低的声音响起来。</p>

“……”</p>

庚野漠然垂眸，侧望过去：“也？”</p>

掌声恰盖过了庚野低压下去的那个字音。</p>

女生趁着教室里的喧嚣俯近：“建议你早点放弃吧——我们别枝老师已经有男朋友了。学姐说今天中午，她男朋友还专门来学校给她送午餐呢！”</p>

庚野唇角抬了下，似乎是个笑，却又透着寡冷的嘲弄。</p>

“是么。”</p>

以为庚野还不死心，女生再接再厉：“而且学姐他们打听过，别枝老师和男朋友都交往五年多了！感情关系非常稳定，说不定明年就结婚——”</p>

“咔哒。”</p>

一声低而沉的金属声音，折断了女生的话音。</p>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见青年指骨间被拨响的金属打火机。</p>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着那火机盖，在那人白得发冷的指骨间，似乎有点要被捏变形了的节奏。</p>

——</p>

比起今天新生们听了一天的冗长宣讲，别枝的部分显得十分简洁。</p>

前后不过十五分钟，就收尾结束。</p>

散场后，别枝一边整理桌案上遗留的材料，一边耐心答复着新生们的问题。</p>

手机震动不停。</p>

那是四个班新生的好友申请正源源不断地涌进她的消息列表里。</p>

撑着最后一丝精力，别枝终于熬到了整个教室全都走光……</p>

讲台上，女孩身影一停。</p>

阶梯教室最后一排，最外面还坐个男生。</p>

黑色棒球帽上隐隐印着个logo，深灰色薄款卫衣被他宽阔的肩线撑起性感凌冽的弧度，一条腿折膝支起，有些散漫地搭在座位外，腿型长而直挺。</p>

睡过去了？</p>

别枝疑惑着走下讲台：“同学，阶梯教室十点后就要关了，你还是回寝室……”</p>

话声消泯在那人指骨掀抬起的帽舌下。</p>

别枝惊得眼睛都睁大了：“——庚野？”</p>

要不是从未见过庚野这副说是大学生也毫不违和的打扮，那别枝一定以为自己是累出记忆里的幻觉了。</p>

“你，你怎么在这儿？”</p>

“……”</p>

抵着帽舌的手没放下，庚野指骨微屈，叩了下那顶边缘已经磨损到发毛了的棒球帽。</p>

别枝此刻才看清了，棒球帽上的那个logo。</p>

她记得这是一家桶装矿泉水企业……</p>

别枝一顿，想起什么，她微微滞涩地回过头，对上了教室角落里的那台饮水机。</p>

饮水机上新装了一桶桶装矿泉水。</p>

跟庚野帽子上的logo一致。</p>

庚野懒抄着卫衣口袋，嗓音在空旷寂静的教室里回荡，听起来慵懒，漠然，毫不在意：“来送水。累了，歇会。”</p>

“……”</p>

别枝僵在原地，莫名地觉着心里一阵阵的发刺发冷。</p>

上回洗车，这回送水。他如今能做的、在做的，就只有这些么。</p>

……这算什么。</p>

明明她走的时候还好好的、他明明答应过她的。</p>

明明——</p>

几乎悬于一线的情绪，在爆发前，被别枝生生抑了回去。</p>

她胸口起伏，深呼吸，汹涌的情绪悉数压回，直到一滴不剩。</p>

等女孩再次抬眸，望向那个似是全然无谓，冷淡又出神地靠坐在那儿的青年，只有她沁起薄红的眼睑还能泄出她方才一点情绪的余痕。</p>

庚野原本在走神，为他听过后，就不停地盘旋在他耳朵里的她感情稳定进展又婚期将近的噪声。</p>

不过此刻，他不由自主，眼神便叫女孩眼尾浸透的那一点薄红勾了过去。</p>

帽舌下，漆眸晦深，像被雨洇开了的墨。</p>

别枝并未察觉，她正用尽她的小心和适度，轻声问：“我记得，高中时候，你家里条件还是很好的，怎么……”</p>

庚野醒回神。</p>

……他在盯着的是别人的女朋友。</p>

这个认知叫青年抿得薄厉的唇角轻抬，像是嘲弄至极。</p>

他撇开侧颜，脸不红心不慌，甚至带着种生死看淡的冷漠无谓。</p>

“破产了。”</p>

别枝呼吸都窒住，下意识上前一步：“怎么会——”</p>

“装什么。”</p>

那人望着窗外浓稠的夜色，低嗤了声。</p>

别枝僵停。</p>

他长睫敛下冷淡，却未回眸，像是懒得再多看她一眼。</p>

唯有声线漠然，沉凉，如最凌冽不见血的剑锋，劈下一剑透心的清绝刺骨。</p>

“别枝，你什么时候，又在意过我的死活？”</p>

www.mbeoge.cc。m.mbeoge.c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