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河东雄城斟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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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说道：“裴监，你所言极是。稳妥起见，当前局势，我军确是宜当先拔掉河东城，稳固住河东以后，方能无忧入关。可是，河东城坚兵众，非一日可下。二郎、重臣等之进言，亦非无理。吾观关内现下之情势，诚如二郎所析，人情震动，蜂起之将，未有所属，我军若趁此机，鼓行而西，号召群起之义军诸将，长安或亦非不能迅速夺占。长安既有，大势可定矣。”</p>

——“重臣”，是薛大鼎的字。</p>

“唐公，事若顺遂，孰不愿之？人无远忧，必有近虑，此乡闾之愚妇尚且知也，况乎於公？今公举义兵，干大事，岂可不慎之又慎，怎能轻率冒进？河东为我退路所系，若不先取，即便长安得手，亦难保长久。且李密、刘武周虎视眈眈，稍有不慎，便全局皆输。公宜深思！”</p>

关於到底是先打下河东城，抑或是绕过河东，先入关中，这两者间的争论，已是争之连日，日愈激烈。持先入关中之见的，只李世民、薛大鼎等数人；而更多数的臣属，包括大部分的将领，则都是赞成先打下河东城。李渊作为主将，在这个关键的抉择时刻，他怎可能不知，他最终作出的选择，将关乎到他全军的生死存亡？也所以，他迟迟未决，一再权衡。</p>

“裴监，你说得是。关乎我等前程，我数万大军生死，此事，且容我再作斟酌！”说着，可能是裴寂刚提到河内的缘故，李渊摸着胡须，不自觉地把视线投向了帐中沙盘上河内的位置。</p>

虽然通过放低姿态，把李密请他在孟津会面的请求给糊弄了过去，且则李密对洛阳的攻势，现在也转变得对李密相当不利，可长安的重要性，李密一定是知道的。</p>

经由刘文静的出使，与突厥的关系，现今还算不错，刘武周主要靠的是突厥的支持，没有突厥的帮助，他就算是南犯太原，危险性也不很大。</p>

关键是李密！</p>

李善道如果能在短日内将河内攻得，李密会不会令他西取河东，以阻断自己与太原的联系，又或是直接令他进攻太原？这才是究竟可不可以暂舍河东，西渡黄河，直扑长安的须当所虑！</p>

……</p>

李善道自是不知，他的攻入河内，对李渊就下步的用兵考虑方面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p>

闻报得知，新乡城内乱成一团，县中士民争吵着要求打开城门，以出城避战的情形后，李善道从帐中出来，登上望楼，居高而向新乡城中瞰望。</p>

果是约略见得，新乡城的几个城门内，悉是人头簇拥，街上挤满了士民。</p>

郭孝恪笑道：“将军定国寺一行，轻轻松松，就不单得了诸乡民心，县中的民心也都已瓦解！”</p>

张怀吉捋着胡须，痛快地笑道：“明公，新乡县城看来可以不战下之矣。”</p>

马周进言说道：“张道长所言甚是，明公，何不趁城中民乱之机，急调精锐往袭攻之？”</p>

“诶，不可！”李善道摆了摆手，说道，“我已承诺县内外的士民，今日不攻城，放县中士民出城，岂可出尔反尔？不守信义。”考虑了下，令薛万均、薛万彻兄弟，“三郎、四郎，劳你俩引骑一队，赴新乡城外，一则再招降城内；二则令城中顺应民心，打开城门，放士民出城，并向城中再代我作诺，明天之前，我是绝不会派兵攻城，叫新乡令只管放心就是。”</p>

薛万均、薛万彻领命应诺，下了望楼，便领骑兵数十，出了驻地，驰奔新乡县城。</p>

跟着薛世雄也打过不少仗了，这样的仗，兄弟俩还是头次打。</p>

他俩的马好，速度快，将其余的骑兵甩在了后头。</p>

迎着扑面的劲风，薛万彻啧啧称奇，说道：“阿兄，今早将军去定国寺，召见各乡乡官、大姓时，俺还不以为然。一个新乡城罢了，外无援兵，孤城难守，我数万胜兵，尚不好打下么？径便攻城，不就成了，还召见甚么各乡的乡官、大姓？却不意，将军此策，出奇制胜！”</p>

“可不是么！前在魏郡，你我兄弟被带着，行看魏郡诸县，诸县士民对将军无不是歌功颂德，那个时候，俺其实就已觉出，将军非比常人。今而观之，‘心战为上’，将军可谓是也！”</p>

说话间，兄弟两人驰马已到新乡县城城西。</p>

艺高人胆大，却这兄弟俩也不等从骑赶上，便双骑争驰，抢到了护城河外近处。</p>

即按李善道之令，两人驰马，沿着护城河奔行，齐向城头大呼：“右武候将军李将军令：我义军今至，为安生民，非图掳掠！昏主无道，虐尔百姓不深刻乎？何苦为昏主守城？尔城如迷途知返，开城归降，我军必秋毫无犯，若不降者，明日大军围攻，拨你此城，如摧枯拉朽！速速开城，方为明智之举！将军怜民，不欲百姓受战火之苦，又令尔城中守令，士民既欲出，当体将军苦心，打开城门，放由士民出城。将军承诺，明日之前绝不攻城，望尔等勿忧勿惧。”</p>

不多时，余下数十骑驰到。</p>

这数十骑跟着薛万均、薛万彻兄弟，结队驰行，高声呼和，声震城楼。</p>

内是士民之呼，外是义军之威，内外呼应，守卒人心动摇。</p>

新乡令等赶到了西城上，目睹此状，胆小者面色苍白，稍强者亦心惊胆战。</p>

城门守将满头大汗，请示新乡令：“明府，怎么办？城门开不开？”</p>

新乡令去看县尉等人。</p>

县尉等没人与他对视，或彷徨四顾，或低头不语。</p>

上书郡府，请求不要再派郡兵南下，建议未被郡府接受；贼兵果来攻城，一干同僚又都束手无计。更不曾料到，李善道狡诈多谋，以攻心之计用之，满城士民现是吵闹求出！</p>

新乡令又是灰心失望，又是怒不可遏，痛斥说道：“如君等者，也是朝廷命官，食君之禄，食民之膏，平时出入，前呼后拥，高居人上，一旦有事，却个个畏缩懦弱，只字无有！仆，怎会与尔辈同僚！罢了，尔等既不言语，俺就作主了！贼将尚知爱民，俺为本县长吏，岂无爱民之心？开城门，迎义军！但愿此举能保全城百姓，免受战火荼毒。”</p>

言罢，令守门守将开城门，自回袖下城楼。</p>

县尉等人愣了片刻，无人提出异议。</p>

一吏急忙追上新乡令，问道：“明府何处去？”</p>

“民心所向，大势已去，不得不开城门，然吾朝廷之命官，却不得玷污於贼，吾还乡去也！”</p>

……</p>

城门缓缓开启。</p>

士民如潮水般涌出。</p>

薛万均、薛万彻见状，大喜过望，为防再生变局，兄弟两人分出一骑，急禀李善道，待吊桥落下，引余众骑，分开百姓，一边呼着““义军入城，秋毫无犯”，一边策马，先以入城！</p>

新乡县城，不战而下。</p>

诸营之中，秦敬嗣、高曦两营的军纪最好，李善道接报后，调了秦敬嗣营的一部兵马入城接防。在城外驻地，县尉等膝行晋见李善道。从他们口中，听知了新乡令在下令开城门前后的那些话，李善道立刻派人去追，追出十余里，追上了他。李善道亲迎接之，握住其手，礼遇甚隆，交谈的态度，恳切而又亲热，如多年故友之见，遂得其转念愿附，暂以参军任之。</p>

次日下午，从共城方向，百余辆大车，骡马拉着，到至了城外驻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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