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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生……总算……来了。」似乎是事先已得到通报,厚厚裘被的老者有些艰难转动着,枯瘦宛如骷髅般的头颅,声音干涩道:「卫娘……喂我喝药……然后……退下吧。」

「是!」硕大床榻背后的帷帐轻轻一动,走出一名青裙澹妆的中年妇人;手里还捧着一只银盏,款款坐在计相刘瞻的身侧,轻车熟路的探手入枕,将其轻轻托起一线,仔细的喂服盏内少许药液。

虽然这名妇人动作极其轻柔仔细,但是这一点药液还是让老者,往复喝了好些口才勉强咽下。而江畋也注意到这名妇人,虽然鬓角见灰但身段尤见婀娜,眉眼也依稀残留风韵,腰上更别了短剑。

刹那间他忽然有所明悟;守候在计相身边这位妇人卫娘,很可能也是出自平康里七秀坊的一名剑姬。待到她喂完药汤,仔细的搽拭了老者的头脸,用锦垫将其垫坐半靠,这才低头款款衽身而退。

「想必,江生,尚有许多疑问吧。」而饮下了药汤的计相刘瞻,看起来也似乎变得精神了一些;原本虚弱艰涩的话语中,也多了一些中气:「老夫抱恙在身,诸多不便,还请上来一步说话。」

「敢问计相,何以至此。」随后,江畋就应声走上前来,开门见山问道:「就算我并非医者出身,但当下这密闭于室,又以火笼熏蒸,裘被覆体,这可不像是正常的疗伤和调养之道啊!」

「这,自然是有所特殊情由的。」刘瞻却是惨澹的挤出一丝复杂表情道:「也是我正要向江生表明的。」随即他突然动了动,就见裘被滑落翻卷下一截;顿时就露出其中所遮盖的身体躯干来。

随着一阵难以形容的腐臭和血腥味,江畋赫然看见了沾染大片污渍的白绸里衫;以及在瘦可见骨的躯干上,所隐约袒露出的灰白发青伤口;那是一道被利器从前胸被划开,一直延伸到肋下的伤口。

而且虽然这道伤口看起来不算宽,但是被切割的很深,并且在周边出现了严重的溃烂;因此,在伤口露出来的一线,可以看到利器削切在肋骨上的痕迹,以及体腔隔膜下正在缓缓蠕动的器脏颜色。

「江生,也看见了吧。」紧接着,床榻上的刘瞻继续说道:「就是这个伤创让老夫时时寒彻交加。不管是太医院,还是医官署,或是军医局来看,都难免不得其法;只说是疑为矿物寒毒的浸伤。」

「因此,他们都不敢在随便用药,号称要调配和尝试,更多古籍中可能对症的方子;只能先用另外一些方子,维持住这副模样。」说到这里刘瞻顿声喘气道:「可我又怎么不知道自身的状况?」

「老夫只怕是时日无多了,家中后事都交代过了;乘着还能言语的最后光景,老夫自当尽力为江生答疑解惑。毕竟里行院中,也唯有江生最为可信了。但有疑问也无需避讳,尽管说来便是。」

「既然如此,就恕我冒昧了。」江畋这才慢慢的开口,常规式的问道:「敢问计相私下可有揣测和怀疑的对象,或是平日里结怨多年的人家,乃至由您亲手所办的桉件中,侥幸得脱的漏网之鱼?」

「江生,问得是老夫的仇家?多了,简直太多了。」然而听到这个问题,因为一气说太多话越发倦怠,眯起眼睛的刘瞻,却是坦然松弛下面皮道:「老夫亲手处断的恩怨是非,何止数以千百计。」

「当年,老夫以桂阳一介布衣,历经乡府三试,登榜博学宏词科。初为盐巡院事,查禁非法;历任漕司、刑司责检非违。又入经济院,放稽核使;最终才掌判国朝财计事,其中所犯定罪累累。」

「但老夫多年行事惟以公心;或有偏颇,或有疏漏,或有遗直;乃至为门第之见,而有悖初衷、以私相受。但唯独就没有私怨用事,更没贻误公事;就算到了将死之刻,老夫也是坦荡无疑的。」

「好

吧!」江畋不由在心中吐槽,这位还是个相当强项和自信倔老头啊。随即他装模作样拿出小本:「那可否请计相,再仔细回忆一下,当时遇袭的具体情形;尤其是对方手段中的不同寻常之处。」

「不同寻常?你是谁那些高来高去,神出鬼没的飞剑么?」躺在床榻上的刘瞻,却是迅速抓住重点道:「可惜,老夫当时正在车内所见不多,只听破空声如猿啸,桥上开道卫士就竞相断首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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