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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自她稍加懂事起,就跟随着形同养母的老宫人,出入往来宫掖之间;学习者各种杂务侍奉的技艺,以为日后分派道各处宫室所需;但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才能从粗浅蠢笨的宫婢群体脱颖而出。
成为一名末阶女史的候选。至于其他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就只能像管教她的老宫人一样;熬过了多年资历之后,成为一名带领新近女童的正式宫人,满足于宫中提供的那点衣食保障而终老不嫁。
但作为女史的未来出路,就要更加宽敞一些;哪怕是最末微的女史,也有外放出宫嫁人的机会。而她们日常也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那些宫中执役的卫士、侍御的学士、仗班的官宦、勋贵子弟们。
而在诸多操持庶务的女史之上,则是正儿八经品阶和俸料的女官;初步拥有了追随那些嫔妃主后,出入宫禁、游苑之间的资格,以及见到皇子诸王、宗室外戚的日常机会;拓展更高的眼界和见历。
这也是尧舜太后,赋予这些孤苦无依的可怜人,更多改变命运的潜在契机和恩德。因为,相对那些抱着各种动机和目的,将女儿送进宫中谋求富贵的人家;显然这些根底单纯清白的孤女更得信用。
因此,在尧舜太后扶政的数朝,从这些被称为“锦绣之女”的宫中孤女中,提携和培养了数百上千的女史、女官,乃至是嫔妃、夫人之选;也由此将扶政太后影响力,拓展到寰宇海内的诸侯藩家。
而瑾瑜就是尧舜太后亡故前,最后一批“锦绣之女”中,脱颖而出的少数异类。因为相比犹自懵懂未然的大多数同龄女童,她自小就有一种天然的紧迫性和缺少安全感,也有天生的一副上好形貌;
因此,哪怕在她很小的岁数,就机缘巧合的在尧舜太后面前露脸过,并留下一面之缘的粗浅印象。然而,就是这个粗浅印象,让她有机会以陪侍童女的资格,目送了弥留之际的尧舜太后最后一程。
也因为这段短暂的资历,令她在一众候补小女史中脱颖而出;一步步的从尚衣局、尚宝局、尚工局走过来;成为中宫配下的掌书女史之一,但也由此面对了,更加错综复杂的勾心斗角与人事侵轧。
然而在这位置上,光靠洁身自好和持正不争是难以自立的,因为缺乏外朝的靠山和娘家的背景扶持,孑然一身的她只能在汹涌而至的恶意面前,选择急流勇退,自请成为尚功局麾下一名低品女官;
专门负责那些新选入宫的秀女闺媛,日常生活起居和衣食用度。也面对了不少明争暗斗,明枪暗箭的洗礼;就这么一直蹉跎到了,例行的大放出宫之期。然后,毫不犹豫的将自己加入到外放名录。
因为在中宫服事时,她已为自己找好了去处。那是她生平为数不多,可以交心的闺阁好友;也是不在乎出身背景的因素,而可以在诸多贵女面前,为她据理力争的强项女子;更愿意提供安身之处。
当然了哪怕是最普通的宫人,在决定外放出宫之后;除了那些现有的家人亲族外,同样也有不少愿意接收的去处。比如那些诸侯藩家,就很喜欢接纳这些宫中旧人,充为族人、家臣、藩士的配偶。
虽然,身为资深的女官,她在宫中显然有更多、更好的的选择;也不是没有来自宗室、近臣的示好。甚至就连中宫也给她过暗示,其实可以效法“尧舜太后”故事,为她找个出身好的养父在择嫁。
但在中宫侧近的经历,又在庭掖新秀中见过太多悲喜恩仇之后;她已放弃不切实际的想念和多余的奢望。或者说,自从尧舜太后亡故之后,她们这批“锦绣之女”的前程,也在实际上走到了尽头。
再也没有一个足够强力而远见的靠山和强权,可以扶持她们这样的宫中孤女;反而要承受历代以降,那些受到“尧舜太后”变相抑制的外朝女官和命妇,及其所出贵女们,物议汹汹的反噬和倒算。
而自从“尧舜太后”身故的那一刻起;她所多年努力维系的一切,就在无可遏制的逐渐崩解离析;包括内廷中所聚附的影响力,和树立起来的运转惯性,就在被各方不断的推翻和持续矫枉过正。
事实上,深宫之中的斗争比外朝更加残酷,外朝政争失败的结果;除非十恶不赦的大逆之罪,不然,最多就是罢免流放,只要能将家门血脉延续下去,日后还有起复的机会,但宫中斗争就无退路。
一旦觉入了争斗,就唯有不进则退,毫无骑墙和摇摆之理。要么就此更进一步,风光显赫人前。要么变成一具连夜急病暴毙的尸体;要么就是被幽禁到冷风凄雨的庭掖中;一点点被慢性折磨逼疯。
事实上,与她相识的同一批出身女官,已经在宫禁的暗流汹涌冲刷下,如今依然所剩无几。而瑾瑜能够带着尧舜太后,到当今中宫身侧的私密见闻,安然出宫退养;却还是多亏了这位闺蜜的周全。
在她决意外放出宫之后,就明里暗中的接到了好几方试探;其中既有许以大妾的宗室子弟,也有丧偶续弦的年长侍御官;更有一位宫内供奉,放风说要一位正室夫人;但随后所有杂音就销声匿迹。
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派人带着青盖白铜的马车,前来银台门外接她的,居然就是清奇园的那位女主人。然后第二天,来自中宫的内旨颁下,赐予她远超乎寻常规格的行装和衣物,还有散授头衔。
而负责传旨的贴身女官,更是笑容可掬的恭贺再三同时,言里话外都在暗示着她不要忘本;更不要忘却中宫对于她的周全和扶持之意。瑾瑜这才感受到,自己这位闺中密友,又是如何的幸运亦然。
想到这里,她不由扶着栏杆再度微叹了口气;随后,瑾瑜就听梯道脚步声响起不由转身;却见穿着白兜黑裙的舜卿,抱着不久前逃走的猫儿;缓步走到她的身侧轻声道:“娘子可是被惊扰到了?”
“其实,这是那位郎君在家中的一些布置,主要是谨防有些别有用心之辈的窥探和擅闯;当下也并非第一次遇到,白日自有人来处置,无需为此忧虑;娘子只要待久习惯了,也就没有什么妨碍了。”
与此同时,被有些粗暴的叫门方式邀去赴宴的江畋,也在十多名膀大腰圆的皂袍军吏簇拥下;穿过笔直的纵向大街来到了城北,走进了一处高大的牌楼之内。然而看着牌楼的标识却让他有些诧异。
因为,这里赫然是幽州的行苑前门。大唐天家除了两京的宫室禁苑之外,在其余十六府同样设置有专门的行苑离宫。其中以龙兴之地的太原府大明城规格最高,其次是成都府锦官城的天宝行宫……
而位于幽州的行苑排行第十一,前身是隋炀帝征讨高句丽,所设立的蓟城行宫临朔宫;后来唐太宗再征高丽,班师后在原址上建造悯忠祠(今北京法源寺),以此祭祀阵亡的将士。后世以此再度扩建为幽州行苑。
虽然硕幽州行苑,是诸多离宫别苑当中的最低一等;但好歹也是为了接待天子行驾的场所。哪怕终唐二百多年没来几次,且基本都是效法秦始皇,顺带祭祀东海碣石之故;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使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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