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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女主人,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彬彬有礼的柔和嗓音在身后响起,季晓岛不用回头就知道,来者是那位曾经在罪爵邸担任管家,为人绅士、性格细心、办事一丝不苟且极具执行力的中年男子——李佛·阿斯托尔。
“我早就已经说过了,那场卑劣的角色扮演游戏已经结束,现在你不需要再叫我女主人,阿斯托尔先生。”
并没有回头看向对方那张带着得体表情的脸,季晓岛头也不回地说道:“如果没有公事的话,还请你离我远一点。”
很显然,季晓岛对这个男人并没有什么正面观感,尽管她必须承认对方在化名‘道恩’时确实是个优秀的管家,但无论是对‘天柱山准代行者’李佛·阿斯托尔,抑或是对太阳王朝余孽中的高阶干部‘亚伯之魂’,她都生不出任何好感。
事实上,季晓岛这位并没有任何明确职务,却在阵营内部任何事物上都具备极高权限的‘大人物’对外人基本只有四种态度。
首先是在某个受封罪爵,后被亚瑟戏称为罪王的家伙面前,季晓岛的态度虽然也比较冷淡,但话会稍微多一些,偶尔甚至能跟正常人媲美,虽然仔细计算过后的结果还是‘少言寡语’,但跟对方相比甚至会到让人觉得有些话痨的程度。
第二档,则是白王亚瑟、白主教欧西里斯、加拉哈特元帅、沙文皇帝威廉以及朵拉等人,在与这些人相处的时候,季晓岛虽然一直都是相对话少、冷淡的那个,但本质上对这些人的态度都还不错,甚至算得上是‘温和’。
第三档,则是加雯、梅林这种虽然属于一个阵营,原则上也算是伙伴,但却总会让季晓岛感到不适的人,对于他们,尽管在立场相同的情况下少女并不会刀剑相向,很多时候甚至还需要相当程度的合作与配合,但态度却绝不会好到哪里去。
最后一档则是敌人,没什么好说的,砍就是了。
而身后这位李佛·阿斯托尔,则是毋庸置疑的第三档,也就是虽然不算敌人,却几乎得不到季晓岛好脸色的存在。
“很抱歉,我无意破坏您的心情。”
李佛微微欠了欠身,并在短暂地沉默后用虽然得体,却并不复其往日那般从容的语气轻声道:“说真的,我或许只是有些……害怕。”
季晓岛柳眉微蹙,转头看向表情依旧平静,但嘴角却蕴着浅浅一抹苦涩的李佛,重复道:“害怕?”
“是的,我有些害怕。”
李佛点了点头,平静地对面前的暗精灵少女说道:“虽然您多半难以感同身受,但事实上,背叛天柱山无疑是一件令人如坐针毡的行径,尤其是对我这种卑劣的小人来说。”
季晓岛眯起双眼,用她那一贯清冷的口吻问道:“你不是早就背叛天柱山了么?亚伯之魂阁下?”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没错。”
李佛笑了起来,耸肩道:“正如您知道的那样,我是太阳王朝的余孽,而天柱山则是直接导致太阳王朝覆灭的元凶,同时也是所有余孽的眼中钉、肉中刺,而我作为顶着‘亚伯之魂’这一名号的渗透者,最终目的自然是让那座令人窒息的山峰倾塌,荡平重现王朝荣光的最大阻碍。”
并没有结束对话的意思,季晓岛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继续。”
“但我并不认为这是对天柱山的一种背叛,因为我从出生那天……甚至早在出生前,就已经注定要为王朝的复兴献出一切了,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女主人,就算是你们这些异界人,也没办法选择自己会成为谁的孩子。”
一阵并不算寒冷的微风拂过后,李佛变魔术般地拿出了一件漂亮精致的御寒斗篷递向季晓岛,并在对方完没有伸手的意思后微笑道:“这是阁下尚且需要维持罪爵身份时吩咐我找人做的,他似乎一直都觉得您的‘人物设定’有些太过节俭了。”
“我一向都不是个称职的演员。”
季晓岛接过了李佛手中那件品质为普通,除了好看与保暖外一无是处的斗篷,随手披在自己肩头后重新拾起了刚刚的话题:“所以呢?你似乎对自己的出身并不满意。”
“您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当然,我认为阁下和加雯女士多半也看出了些端倪,但他们显然不屑于为我这种小人物费心。”
李佛一边调整着自己的白手套,一边用与氛围并不相符的轻快地语气说道:“是的,我对自己的出身很不满意,事实上,我一点都不喜欢太阳王朝,尽管我确实为了王朝复辟奉献出了自己的一切,但只说个人观点的话,我认为那个曾经伟大过的国度迟早都会分崩离析,就像过去的苍月帝国一样,就算没有天柱山出手,也会因为其残暴、蛮横且腐朽的黑暗面化为历史。”
同样了解过太阳王朝的历史,同样对昂德谢尔(聚集着太阳王朝领导层的首都,现昂德希尔废墟)没什么好感的季晓岛总算被挑起了好奇心,继续问道:“那么你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事?既然你这么讨厌太阳王朝。”
“因为我身上留着王朝的血,我说过了,女主人,人是没办法选择出身的,尽管我并非什么皇室宗亲的后裔,祖上仅仅昂德谢尔卫戍队的小小军官,但在他们与那些志同道合者一起决定为王朝献上一切时,我的人生就已经注定不属于自己了。”
李佛对季晓岛笑了笑,随即又解释道:“但还请您不要误会,这并不是什么诅咒或契约,事实上,就算我现在选择找个没人的地方平静地生活,也不会被任何突然降下的神秘力量所折磨。”
少女的眉头蹙得更紧了:“那你又是为什么……”
“因为我不能背叛无数代人的努力,女主人你不会知道,在王朝覆灭后的日子里,那些余孽们为了生存下去经历了怎样的艰辛,为了积蓄力量而付出了多少代价,如果我选择为自己而活的话,那么无数的血与泪、怨与恨、绝望与隐忍都将失去意义。”
李佛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对难掩困惑之色的季晓岛摇头道:“我不期望您能理解我的想法,用加雯女士的话来说……实在是太过于‘抽象’了,但这确实是我决定为太阳王朝献出一切的唯一理由,它或许很滑稽,但之所以王朝的无数余孽能坚持到现在,偏偏就是因为这个滑稽而抽象的理由。”
季晓岛目光冰冷地注视着李佛,面无表情地说道:“不错的故事,但我一向很难对故事中那些可怜的人产生共情,就像你所说的,我并不理解你的想法,也对这些来龙去脉不感兴趣。”
“对不起,女主人,我不该跑题的。”
李佛露出了并无歉意的微笑,随即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角:“我记得自己之前说的是……没错,恐惧,我对背叛天柱山而感到恐惧,却又不认为自己‘亚伯之魂’的身份是一种背叛,原因其实非常简单,那就是我认为天柱山未必不知道我的身份,事实上,我觉得他们十有八九从我山上的那天起就把一切搞明白了,无论是什么王朝余孽,还是可笑的亚伯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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