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八十九章 苍龙七宿（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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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3章 苍龙七宿（三十）</p>

“这些你都证实了？”</p>

嬴政坐在桌案后，对赵高所说的一切都反应平平，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淡淡的再问道。</p>

赵高斟酌着话语，并未敢过多添油加醋，如实回道，“回陛下，奴婢只能证实，长公子殿下他爱民如子，确实有上述的赈济百姓的行为。”</p>

“但查到的那些物资是否真的就是长公子所用的粮食衣物，就不好说了……即使证实后者确实来自于前者，也很难证明后者就是前者的全部。”</p>

“更多的你就查不出来了？”嬴政依旧平静的问道。</p>

赵高诚惶诚恐的回道，“请陛下恕奴婢无能。”</p>

这事，他就是能查清他也不可能给查清。</p>

就要含糊不清才好。</p>

不清楚，皇帝才好联想，才好猜测，才有无限的可能。</p>

当然，赵高一时半会也确实找不到合适的突破口查明真相——这事牵扯到扶苏，不是他两嘴一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得有足够可靠的证据才能让嬴政接纳。</p>

他要是真能查明背后的实情，肯定会直接告发给嬴政——毕竟那是嬴政想象都很难想象的程度。</p>

“继续查吧。”嬴政没有计较赵高的‘无能’，语气毫无起伏的说道，“你还有不少时间。”</p>

他们现在太原，而扶苏在上郡，按照东巡之旅的计划安排，中间还隔着雁门、云中、九原、以及新秦中郡（也就是河南地）的部分区域，然后才会进入上郡。</p>

这么长的一段旅途，换算成时间至少也是三个月的时间。</p>

在北巡车队离开上郡肤施之前，赵高查出了真相都可以禀报给嬴政。</p>

当然，之后查出来也能上报，嬴政也不可能说车队过了上郡就把这事翻篇了。</p>

只不过赵高可能功劳就不大了，或者干脆就算不上功劳了。</p>

时效性，有时候也是很重要的。</p>

赵高心知肚明，应了一声后便心满意足的退出去了。</p>

他能不能查出来什么另说，嬴政有心让他往下查这就够了。</p>

流沙的麻烦，少不了了！</p>

赵高离开后，嬴政埋首案牍，专心看着桌上的各卷文书。</p>

很快，屋内又来了一个人，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下的人。</p>

“你怎么说？”嬴政头也不抬地问道。</p>

黑袍人微微颔首回道，“赵高查的基本没问题，就是不够全面。”</p>

“你有其他收获？”嬴政彷佛浑不在意的随口问道。</p>

黑袍人立刻回道，“我查到，不久之前，太原这边有一大批神秘货物被送往了河东一带，但具体去向却无人可知。”</p>

“我尽可能追查了一番，只能大概确定物资被送往了东郡或者更东的周遭几郡，比如济北、砀郡、薛郡。”</p>

“至于具体接收者，不太好说，因为我无法确认那边是最终目的地还是中转地。”</p>

“除此以外还有一件事，北地边军的军需装备不久前进行了扩充和翻新，不过军费支出上没见什么问题，似乎只是一次正常的换代更新。”</p>

包括兵器防具在内的一切军需装备都会磨损消耗，战斗的时候会损耗，平时训练也会损耗，都需要定期更换和补充。</p>

北地边军这次的军械更新有些突兀，但规模也比较小，属于合理合规的操作，看起来没什么问题。</p>

事实上，这件事嬴政是知道的——蒙恬给军队更新换装肯定得上报皇帝。</p>

当然，这次只是小规模的装备更新，倒不必得到嬴政的批准后再执行，可以先执行再上报，知会皇帝有这件事就行了。</p>

事实上嬴政之前也确实没怎么在意这事。</p>

黑袍人陡然提起这一茬，他心里还有些惊讶：</p>

“有问题？”</p>

虽然黑袍人嘴里说的是‘没见问题’，但真要没问题，他就不会提这件事了。</p>

“具体的，我还在查，目前看来是没问题，就是感觉上有些太巧了。”黑袍人淡淡的回道。</p>

巧合，对于他们这类人而言是个很微妙的话题。</p>

一方面，脑子正常的人都得承认这个世界上就是存在很多的巧合，彷佛命运的玩笑一样。</p>

另一方面呢，也得承认很多人就喜欢借巧合之名行阴私鬼祟之事。</p>

对常人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对非常人来说，少一事就不如多一事了。</p>

所以干谍报工作的人，往往会怀疑所有的巧合。</p>

黑袍人此事的怀疑，也算是职业习惯。</p>

嬴政的疑心病倒是不算严重——主要是他一般什么都不怕，不怕有人造反，也不怕有人图谋不轨——不会什么都去怀疑，也没有黑袍人这份职业习惯。</p>

面对他的说法，嬴政反问道，“除了巧合，还有别的理由吗？”</p>

“有一点。”黑袍人点了点头，“蒙恬将军更换的这一批新军械装备，来源似乎存在问题。”</p>

做假账这种事，蒙恬不算很熟悉，但也不是完全陌生。</p>

正所谓厨子不偷，五谷不收。</p>

每个职业都有每个职业的生存小技巧，都属于上不得台面，甚至干脆就是违法犯罪的操作。</p>

作为将军，最常见的操作自然是吃空饷。</p>

不过帝国律法严苛，执行层面也比较绝，吃空饷这种比较显眼的操作基本没人会干。</p>

蒙恬也不至于下作到靠这种方式敛财。</p>

但他也不是圣人君子，该捞的时候还是会捞一点的。</p>

而他捞钱的主要来源就是这军械装备。</p>

自古以来，管理物资都是一项肥缺，其中有很大的文章可做。</p>

即使是在完全不影响军队战斗力的前提下，依旧有很大的油水可捞。</p>

帝国没有财政预算一说，或者说往后两千年的帝制，基本也不存在财政预算一说。</p>

帝国的各个衙门部门花起钱来都很豪放，只要之后查账的时候，数字大致对得上，就没人会追究。</p>

这不是吏治腐败，这是现实所迫。</p>

在这个时代，谁有本事真的算清楚各个衙门各项政策所需要的资金？</p>

一项工程，开工需要多少人手，完工需要多少物料，运输过程有需要再调动多少人，其中损耗几何，料价又是多少……这要是想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就擎等着算去吧。</p>

说不定算到最后，省下来那点经费还不够给算账的人发俸呢。</p>

所以大致过得去，数字别太离谱，大家共同维持着整个朝廷的正常运转，就算是都很负责了——就像是后世的火耗一类说辞一样，属于必然存在的潜规则吧。</p>

蒙恬属于讲脸面也有操守的贵族，一向都把这些‘火耗’尽可能控制在一个足够合理的范围内，然后自己拿大头，下面的人分小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