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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则之从盯着她的眼睛不放,从中看不到一丝驳杂的感情,终于承认了她的与众不同,一挥手,将人送了出去。
一双紫黑色的眼睛倏然睁开,对上一双满是担忧的红眸。
“王姐……”
她侧头向旁边看去,空无一人。
“无约,你终于醒了。”王姐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他们都在门外。”
“王姐,你让九……姐夫进来吧。”
“九殿,无约醒了。”王姐打开门,面露不忍地看向他,只见他闻此言果然流露几分苦涩,当即摇了摇头。
此人身上隐隐有法则之感,本是如此孤高之感,却因爱而卑微,听无约一词时更是有如春风,竟比九殿更加出尘。
她起身靠在床上,梦气的消耗并没有因昏迷回复,反而消耗不少。她忽然看向门外,与他对视,给他留下了一抹宽慰的笑。
再转头,九殿已经到了身边。
“对不起,到了现在才敢正视我的逃避。”她笑的坦荡,“对穆也的态度多少会影响到她吧,那鸢尾花中有我的梦气,一只在潜移默化地帮助她心态平和。我只想她真正的母亲回来,而不是认我为母,但又怕因迟迟不到,才不曾否认这层关系。”
“无约,这些年,你受苦了。”
她笑了笑,感觉体力恢复了一点,便向门外喊去“阿初!”
他愣了一下,连忙进了屋。
“还没给你们介绍,王姐,姐夫,这是沐初,我的恋人。”
沐初不可思议地看向她,却发现她也笑盈盈地看着自己,而后意识到,自己并非挡箭牌。
“虽有波澜,但还好遇见了他。”她继续道,“我们还没有成婚,不如明日你们为我二人主婚吧。”
“无约,你还没恢复好,梦语正是百废待兴之际,再等等,自会给你们办一场盛大的……”
她摇了摇头,依旧温婉地笑着“王姐,我已经时日无多了。”
众人皆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关切且哑然。
“好吧王姐,后日。我累了,让阿初陪我一会儿吧。”
王姐注视着她的妹妹,一瞬息间已经再次旁观了一遍她的一生。
坎坷孤寒。
她招招手,继而抓住对方的手,把人拉到床边。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一霎时间,她已泪眼朦胧着枕在对方身上“阿初,我累了。”
“那就睡吧。”
两人皆是满怀心事,却又缄口不语,谁也不愿提及开口,就像有魔力一般,他们两个依在一起,哪怕子夜沉沉亦或阴雨绵绵,也依旧有着岁月静好之静美。
“即刻就到荼靡,繁盛约为完结。”
“嗯,什么?”
“别坐着,躺下吧。”
暮夜月明,蛙鸣蝉声,颇有煮茶听书之味。
月色捻拢的薄纱,煮一壶茉莉花
锁字诉诸于天涯,用水墨雕刻着蒹葭
而这寒水浇透烟霞,只一眨眼就散落万家
清辉温柔凉风抚枝桠,这一生来不及追演冬夏
桂影斑驳,青竹荡漾,庭中如积水空明,偶尔惊起鸟雀,黑暗中的一切都愈发清晰起来。
忽然,房中传来幽幽歌声,亦惘亦哂亦叹亦唏。
“吞哀什么,痴爱什么
轻歌万古的翠叶欲滴
吟诵之后,降临生命
清风万里悲悯着天地余音
她散落在莹绿的血里……”
“无约。”
声乍停,竟有哀思凝绝不通,令人无端沉闷。
“怎么……”
“睡吧——睡吧。”
她苦笑一声,轻声道了声好。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他刚一睁眼,便瞅见了她粗布麻衣得,正在收拾房间的模样。
“无约。”他轻轻唤了她一声。
“嗯?”她也不回头,“你换衣服,我去给你盛饭。”
沐初看了一眼身边摆放整齐的白衣,不免失笑,转念又心生悲凉。
正因为无法理解,才更加珍贵。
无法理解天地冷漠,以血止戈的理。
吃完了她又夺过他手中的碗“月白不耐脏的,我来吧。”
他正要开口,又被她打断“我读……前人文章,亭亭如盖的树令我心生向往,大约极美,今天天气不错,待会你陪我去吧。”
“好,都依你。”
她换了一身黑紫色的衣服,“走吧,我带你去暮夜山……我有一个秘密基地,谁都没有告诉过。”
她拉着对方,满身梦气,踏空而去。
“这里是暮夜山顶,花海连片,接连远天。”她不等他反应,接着拉着他走,“跟我来。”
连片的花海中,竟然被她找到了一块假的草皮。只见她抓着一株花就往上拉,那花坚硬无比,整块草皮抬起,她一把将他推了下去,接着自己也跟着下去了。
满目黄土,阶梯分布,抬头看天竟与其相距甚远,万里无云,广袤无垠的黄土上没有一株植物,微风带起还有细沙如纱。暴露于这样的骄阳之下,却感受不到一丝燥热。
“好看吗?”
“嗯。”
“可惜太苍凉了,花海是人境,黄土是地境,我要带你去看的是天境。”
沐初微微一愣,这样移步换景,仍不是目的地,被她拽着继续走,没两步竟然看到了一扇突兀无比的门。
她在高坡上,俯视那门,满眼欣喜地指向它“阿初!看!就是那里!”
“一扇门?”
只见深厚的黄土之上竖着一扇白亮的门,没有建筑,只有这样一扇门,孤愣,突兀,极不和谐。
她一步跨越百丈,迫不及待地推开门,什么也没有出现。门中场景依旧是连片黄土,风沙广布。
“无约?”
她嫣然一笑,将人推了过去。
竟有一层透明的结界波动,门中场景虚化,发出白色的光。
“走吧!”她抬腿就走,没想到被那屏障挡住了。这回轮到她愣神了。
沐初停了脚步,回首看着她。
她思考了两秒,绕过门来到另一面与他对望。她试探地伸手,紫黑色的光自荡漾的结界中四散。她呼出一口气,与他隔着一层透明的膜对视,笑道“走吧。”
他们同时消失在门中,仿若擦肩而过。
入目蔚蓝!
一垒黄土上伫着白色的门,天上地下,皆为蓝空,一丝云烟也无,恍若天境。虽只余一门而已,却仿佛凌空象牙塔般神圣。
她回过身,想要绕过门走到他身边。
屏障微亮,竟然沿着门显露出一面虚墙。
她不甘心,提起梦气向对方那里撞击,只撞的天地色变,转眼晴空泛夜,满布星辰,巨大的星辰随着她的轰击簌簌坠落,形成一篇壮丽的奇景!
沐初这里依旧蓝穹万里,但似心中有感,回首一望才知另一处已是天崩地裂。
“收手吧。”
她不语,继续轰击,竟又现一扇门遥立星空之间。
她停下看向那扇门,终于认命一般,轻轻叹了一口气。
“阿初,有什么感情是时间无法抹平的呢?”她笑着,转身问道。
沐初一颤。
“可惜,还没种下一棵海棠……”她一脚踏上星海之迹,浮游于苍穹之中,“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没嫁给你也好,忘了我吧。”
“回来!”他大喊,“无约,回来啊!”
“对不起,对不起。”她留下一滴泪,转身向门中走去。
“阿初,我会努力回来见你的。”她喃喃道,继而泪如雨下,却依旧不让自己哭出声,“不是九梦吗!为何竟不让我成愿啊!”
她一脚踏入门中,扶着门框回首凝望“再见……再见……”
一晃身,没入门中。
立于土石之上,她定了定心神,一张手将心玉捏碎,一口鲜血喷出,她毫不在意地抹去血渍,燃烧梦气钩连众多土石,牵引着法则之力源源不断地向她涌去。
她身上渐渐浮现出无数异形文字,皆是文明的具体显化,这些文字渐渐凝聚成一团,团中文明流转,分别围着几个令牌运作,而那些令牌皆对着她呈现臣服之态,微微颤抖着。
随着历代法则之主的能力输入,那些令牌抖动的更加厉害。
她正要抬手,忽然一条锁链自虚空而来扣住了她的手,正是因果道链。
她秀眉一蹙,无视了因果道链向埋骨之地的尽头走去。幸而这锁链很长,她所过之处土石崩碎,石破天惊,更多的道链也随之而来。
尽头处是一座祭坛,她看着祭坛,竟然笑出了声。抬手轻抚祭坛,却回首看向最后几块未被吸收的土石。
“法则之主,该做个了断了。”
她引燃梦气爆开界限,因果道链剧烈波动,她正要迈入时空,却被道链狠狠锁住。
“因果而已……我还没吃透呢。”她满不在乎地一挣,道链竟有脱落之势。波动更加强烈,她这是在犯天地威严。
一瞬间,道链紧裹,竟围成一个茧。
“哼,看着他们肆意杀生,你反倒不降因果!既天地不公,我便踏破虚空!”
以她为始,竟形成了大风暴,接着,一只紫黑色的凤凰破茧而出,浑身染发丝丝混沌气,隐隐有堕落之态。
凤凰之下,她浑身是血,一根血红色的锁链缠绕在她的右臂上。
她收了梦气化的凰鸟,抬脚迈进虚空之中。血红色的道链微微发光,却没有再阻止她。
她于无尽苍凉的星海之间感应,她已几近拥有超越法则之主的能力,感应一个法则并不算难事。
法则宫外,三千世界徘徊成一个星环,皆按照法则之力潮落潮起,昼夜更替。
她叹了一口气,若是不管不顾地杀一个法则,三千世界都要混乱,这是一个体系的崩坏。
“阿初……这么多因果,你还真是会给我找事啊。”她笑了笑,也不全然。法则之从受他嘱托,并未让法则崩盘,倒也没有大因果。
唯一的大因果,自己不是马上就要解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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