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迷城】part25:岩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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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光剑影，枪火纵横，埃及猫小队剩下的人和还活着的兔子党人与捕鲸者们一起，在唐崎松展开的领域带领下，从空降的援军中左冲右突，总算是打开了一条通路，向桥的另一端撤退，当他们靠近红桥另一端，沉堡深灰色的巨大船身出现在码头大家的视野里，众人也终于是能够稍微松口气，只要计划顺利运行，接下来就可以从南韩队的包围圈之中离开。白铭接通了林桦的频道：“桦哥，差不多了，已经达到了拖延的目标，走吧。”

“不够啊......远远不够，听队长的指挥，快些离开。”

“什么意思......”白铭突然倒吸一口气，林桦说得那么平常，可是他却听得出来，叫自己听队长的指挥？那他自己呢？

“会习惯的，虽然不是那么容易。你不也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吗，金绒他，真的很会看人，走吧。”

“我是叫你一起走不是听你现在夸我！要夸后辈就回来好好讲啊！连带着我，沈弋，齐方想，颜麒，聂晴之一起夸——喂！你还听着吗？说话啊1

通话戛然而止，那边只剩下嘈杂的电磁声，频道再也无法接通，白铭的脑中闪回了那辆公交车，还有伦敦黑暗的街巷，又一次！又一次！失控的呼唤只会淹没在电磁音的潮汐中，到达不了任何地方，也不会得到一丝一毫的回应。

不可以，还有机会，只要去和他站在一起，就可以了，再去添加一点点变数就很有可能改变结局埃

白铭踏出瞬步，想要赶去林桦所在的战场，却有人按下他的肩膀，阻止了他。

“夜阳？”

“别这样......你看，你的状态，我能跟上你的瞬步，不要去1夜阳坚定地望进白铭的眼中，这是她跟随埃及猫小队经历的第二次试炼，谈不上什么经验丰富，谈不上什么心理素质过硬，但是她绝对不会让自己的救命恩人因为一时冲动去送死，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追上瞬步这个事实拦住他。

“我们是一个团队，每一个成员，都要各司其职。林桦去承担自己的责任了，其他人就也不能失职，”凌霜跟了上来，按住白铭另一边肩膀，“撤退，这是，我作为副队长的命令。”

“遵命......遵命，撤退。”几次深呼吸后，白铭点点头，向着林桦战斗的方向投去自己的目光，送去最后的致意。

脚下传来了悠远的鸣动，这是，大地的告别。

“臭小子......好不容易夸你一回还挑剔，可聂晴之......”林桦讲耳机丢下，在脚下，踩个粉碎。

他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对手崔志均：“希望没有让你们等太久。”

“离别，就是需要慎重。你已经，断绝了退路，正合我意。”崔志均长戟拖地，在身后划着弧线，身体放低下来，铠甲之间的鳞片反射着残焰，为了加速散热而蒸腾的血气与残焰交织在一起，无法分清。

恶鬼缠身的面甲在翕动，为了维持这全开的生命引擎，铠甲在进一步地同化。

从爆发到收束再爆发，一开始为了控制庞大的力量，龙收束成人，而在重岩叠嶂的浪潮中，铠甲在一步步破碎，力量在从铠甲逸散，为了力量，又一次从人走向龙。

一切语言都是多余，该有的仪式全部完成。

气流在身后爆开，空气被撕裂出尖锐的哀鸣，赫色的光流狂涌，崔志均半人半龙的身姿悍然扑上，赤红的长戟如同龙息一般地刺出。完美的六边形石盾从地面中生成，格开长戟的轨迹，同时也被戟刃的锋芒削去一角，破碎的石盾四散的碎片未落地便重构为数条巨大的石柱，一根根地抵住铠甲，石枷暂且阻滞住冲锋，包裹着厚重岩层的巨拳从头劈下，重重地让那高昂的头颅低下去，而那拳头与头盔尖锐的前端相碰，就像被破冰船触及的冰面。

崔志均先一步用头槌迎上来去抵挡尚未加速完成的岩拳，但是这么一下头盔的左半面也碎裂开。手腕上传来钻心的疼痛，从破岩点的皮肤，竟然是噬咬，面甲同化了口部，颌骨的结构已经在改变，他的嘴已经能够以大角度张开，口中已经长出了尖利的獠牙。

崔志均的身体大角度地扭转了起来，他跃起，腰陡然发力，就像鳄鱼捕食时的“死亡翻滚”一样，铠甲的重量，变成巨大的扭力，岩石崩裂的声音混合着骨骼碎裂的声音，还有岩石冲击在金属上的巨响。

两个人再一次分开，恶鬼缠身的腹部装甲被岩拳轰出了可怕的凹陷，骨片连带着鲜血撒落下来，林桦的血液也从护体岩层的龟裂中渗出，他的手呈现极其可怕的扭转，绞碎岩层的龙牙深深地插在肉体中，那恶绝的死亡翻滚已经将他左臂的骨头扭断，肌肉无处附着，已经不能再次发力。

崔志均，已经腿生反曲，他没有再把体力用在加速恢复上，而是更加集中地强化狩猎器官，淋漓的鲜血继续流着。

层峦的潮涌还要翻腾多久？

破限的龙吼还要回荡多远？

至少不是层峦和龙吼会回答的。

只是无止境的岩层翻起包夹，然后被摧毁的龙爪和长戟再生地更锋利，劈开岩层，两者不停地一次比一次更强，重复着这绝望的循环，无意义地重复。

林桦还在数着自己的岩层被破开的次数，还有拳头轰在崔志均身上的次数，对面那为了杀死自己而不断破限进化，不断抛弃人形的家伙是怎么想的？他现在还会有思想吗？再这样下去会不会变成活着的盔甲与死了的战士？

可是现在就只要把自己交给大地就好了，大地只会平等地将一切揉碎在自己的怀抱中。恶鬼缠身，原本名为“泰兰特”的龙，诞生于大地的龙，永远反抗着大地的龙。

至少，林桦还知道，自己的身后还有自己珍视的队友们，自从恩师死后，他本已不再信任任何人，但来到了主神空间，来到了这个满是绝境的世界里，他却重新领悟了信任的力量，也重新拥有了愿意托付后背的人。

渐渐的他分不清周遭的一切声音，狂烈的血风随着崔志均的奔袭一次又一次席卷林桦，但是林桦脸上已经渐渐退去了战意，意识在自己的无数碎片中历遍，回归到刚刚来到主神空间的时候，回归到与唐崎松相遇是的针锋相对，回归到与伙伴们一起并肩而行的日子，回归到第一次拥抱基因中的大地的脉动。

回归到一粒沙石。

砂石的旁边是无数的自己，无数的砂石在一起，才成为无垠的山岳，砂石的变化，就是山岳的涌动，山岳从来不是死寂，山岳会浪涛一样起伏涌动，山岳躁动的力量固然强悍，然而山岳的撼动从来都是无限的砂石的涌动的聚合体。

如同土地一样深沉的深褐色釉纹在林桦身上出现，此时已经不同于往常的蜿蜒，就如同地脉的初动，意识沉入地埋，去听大地最初的鸣动的延音。

我是砂石，我就是这片大地。自我的意识正在消解，崔志均带给自己的痛感依然不减，但是却没有讲意识继续拉回，意识反而在继续下沉，宛如回到母胎，安然听取地脉的胎动。

崔志均突然看不见了，林桦的形体并没有消失，只是，他的战意已经找不到目标了，没有回应，是……赢了吗？他输了？

又或者……

崔志均龙化的竖瞳望进林桦的眼中，“战意投向地脉的深渊，得不到回应吗？”

在弱肉强食中不断进化着？可是敌人是踏足的大地本身又如何？

看似战意消散的林桦挥拳了，完美的立方体从地中猛然升起，而随着他双手的合拢，无数完美的立方体从土地剥离，悬浮起来，就像蜜蜂依照本能创造出的完美的六边形一样，整齐地排列着，岩石立方体的风暴井然有序，如同星环一样，维持着自己的秩序，环绕着崔志均高速旋转，规律地向中心收束，立方体之间明明还有相当的间隔，可是崔志均左冲右突，始终无法突破这运动着的石笼，总会有一块立方体，将自己再一次弹回中心。

“这种控制力？开什么玩笑1

远处的金易杰心头一凛，刚刚心头突然凝滞的那一下是什么？风水盘刚刚转轴中出现的短暂地鸣动是？

直觉迫使他看向崔志均的战场，他看见了飞舞于空中的代表着秩序的结构，金易杰闭上了眼睛，识海中只能看见崔志均暴戾的战魂，另一个呢？另一个在哪里？除了鸣动的土元素？

金易杰突然理解了一切——

“第三阶1

“归墟——”林桦的双掌合拢了起来，此时此刻大地就是他双手的延伸，无数的立方体向着中心坍缩，而就在石笼箍紧的同时，一声嘹亮的龙吟也随着赫色的光焰，传遍了这个立方体矩阵的每一个无限接近合拢的缝隙。

突然天空为之沉寂了下来。

矩阵崩解了，山岳涌动如怒涛，化为尘埃也随风匿去踪影，尘去莫留。

御剑而来的金易杰才看的清全貌，不只是与崔志均的战场，就在中洲队的这个护卫者生命最后的几分钟，他消解了意识，沉沦到了自己的基因深处，支取了自己未来的可能性，将基因锁能力强行提升到无限接近于第三阶，甚至快要超越第三阶！他最终还是失败了，那一步不是什么人都能迈出的，更何况是在这种残损的状态下。于是他可以说在那几分钟成为了大地，对岩土的掌控到达了砂石，那无限的完美立方体就是证明，可是最后是他力竭，停在了最后的半步，就这么最后的半步，却也已经改变了地形，一条巨大的沟壑横绝在水淹区与红桥之间，横绝在了机械大军与中洲队的撤离路线上。

崔志均没有死，他最后的困兽之斗终于还是战胜了“无限接近”，然而他的状态也是极度恶化，即使解除了恶鬼缠身，可是仍然有不少甲片嵌入了自己的肉体中，龙在往自己的体内生长试图重生，换句话说，铠甲已经在吃自己了。

但是终于结束了，即使对手在最后的最后触及到了，但是终究是“无限接近”。

崔志均艰难地走近了林桦，这个对手的生命停止在这一刻，为了打败自己，阻断大部队追击的路径，他已经燃尽了自己，他的身躯已经不再是人类，也被同化为了褐色的岩石，真正的回归于大地，还保持着最后屹立的身姿，恍如一座神像。

金易杰降落在崔志均身旁，抬头看向曾经是林桦的岩石，对崔志均说道：“你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以你现在的基因锁阶级，这种程度的同化，再来一次就可以摧毁你的心智，你的眼睛，现在已经无法自主恢复了对吧？”

“是。”崔志均回答道，口腔的构造也发生了改变，此时的声音与他原本的已经大不相同。

金易杰从自己的储物空间里抽出一支药剂交给崔志均：“打了，然后不要再使用恶鬼缠身，如果后续没有什么意外，就回到主神空间再通过主神空间把同化逆回吧。”

所有人都听见，除了主神冰冷语音之外，那丘峦崩摧的鸣动。

依然在回荡着。

埃及猫小队所有人终于赶到了撤离点的潜艇。林桦的牺牲改变了地形，隔绝了对方大部分的兵力，仅仅是他一个人做到的，这是十分优秀的战损比，可是，埃及猫小队的帐从来不是这么算的。

……………………

南韩队站在岸边，就在刚才林桦的舍命拖延之中，沉堡灰色的影子已经没入了水下，此刻只有伴着潮湿气息的风缓缓吹来。

潮涌潮枯，唯余枯朽。

金易杰超越凡眼的灵识不会被区区水面阻隔，他看得见暗潮之下的翻涌，暗蓝色的渊涛在沉堡周围飞旋，浪潮在漩涡中碰撞粉碎成泡沫，激荡起来的水花溅跃在码头的基石上，呈现出风化后的刻痕。这是时间的激泷，外层在不断侵蚀，而中心的沉堡却毫发无损，这种控制力和收束的巨大威能，再加上此处的地形，是对方的主常

不可。

他的阻击本该万无一失，中洲队的所有人都本应葬生于此，然而另他没有想到的是，中洲队先是破除了朴在宇的符文金身，这个留下殿后的中洲人更是在最后关头摸到了三阶基因锁的门槛，成功帮助他的队伍脱离了必死的绝境。

还真是无与伦比的顽强埃

“该死的家伙，又让他们跑了，都怪这个该死的中洲人。”李宗政有些愤怒地望着林桦的石像，突然恶狠狠地笑了起来：“队长，你说咱们是不是该把这家伙的脑袋敲下来，挂在城门口示众，说不定那些家伙怒上心头就冲过来送死了，中洲古人不是经常干这事儿吗？”

“胡说，枭首示众明明是咱们南韩的古人先创造的，是中洲人抄袭了我们的习惯才对，”高洪恩抗议道：“真应该把这个习惯也拿去申遗，免得他们不承认。”

“对啊，我们现在用这招来对付那些可恶的中洲人不是刚刚好吗？让他们知道抄袭是不对的1安素娥正为手臂被斩断的方宏美治疗，闻言也愤愤点头。

金易杰没有说话，一杆长武器横在了林桦的石像面前。

“我不管他是谁出自哪里，他是一个英勇的战士，我不允许你们侮辱他的尸体，你们今天要是动了他，我会将它视为对我的挑战。”崔志均说，口腔变化让他的发音听着像是巨龙吐息，带着独特的威压。高洪恩和安素娥都是一怵，李宗政则尴尬的笑笑。

气氛有些紧绷，金易杰清了清嗓子想要说些什么。

苏萱儿突然走过来，低声对金易杰说：“队长，我们抓到几个俘虏，根据检查，应该是中洲队的队员1

………………

深潜入水，一切声音都开始变得模糊。

只有一个声音在埃及猫小队的心中，脑中，耳中长久地回荡。

那是大地初动的心跳，是地脉的搏动，是令人安心的厚重感，是曾经的同伴的守望，现在一切都那么安详，所有人都知道，他得到了自己的归宿，永远地沉寂下去，如这大地一般静默，大地永远陪伴着人，伙伴的魂灵随着大地，永随。

伙伴，请永远地在大地的怀抱中长眠，后继者将在有你灵魂承载的大地上，从黑暗中走出通往希望的道路。

愿你的魂灵在大地的怀抱中永眠，安息。

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