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司马懿和诸葛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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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很不喜欢诸葛亮这个比他小两岁的师弟。</p>

二人作为天子的嫡传弟子，一起进入中书省为郎，一起提的中书舍人，一起下放为郡丞，一起提的太守，甚至一起做到刺史。</p>

对于司马懿来说，诸葛亮就是一面镜子，映照着他的方方面面，让他备感难受。</p>

之前虽然讨厌对方，但两人一个在江州，一个在梁州，相隔千里，到底是见不到面，可这一次，二人要共同竞争豫州刺史的位置。</p>

大汉有十三州，天子登基后，又分出数州，总计二十个上下，其中地位最高的，便是司、徐、豫、冀四州。此四州为大楚的根基，很多宰执都是从这四个州刺史任上提上去的，因此四州刺史又被视作宰辅的必经之路，因此竞争极为激烈。</p>

相较于诸葛亮，司马懿更不占优势，毕竟诸葛亮是徐州人，支持他的势力更多。</p>

眼看自己在竞争中落后，司马懿只能奋起直追。</p>

可二人的后台太子，对待他们，也是不偏不倚。</p>

很快结果下来，诸葛亮被任命为豫州刺史，司马懿则被任命为刑部尚书。</p>

表面上看，二人同级，司马懿的官职刑部尚书位在中枢，无论是地位还是官职排序皆在豫州刺史之上，但司马懿很清楚，二人的竞争中，他落后了。</p>

老师极为重视地方官吏的任命，牧守一方在一定程度上，比位在中枢更重要。</p>

果不其然，诸葛亮在做了两年豫州刺史后，加右副都御史衔，领大詹事府左春坊学士。</p>

大詹事府中，左春坊设六个学士，六个参将，皆是由地方官吏和四方将领兼领，是天子为太子安排的心腹。</p>

诸葛亮有了这个职位，将来入相是必然事。可自己呢，担任刑部尚书，好像离着相位只有一步之遥，但司马懿清楚，这短短一步，却是咫尺天涯。</p>

司马懿有些不明白，同样都是天子门生，老师为什么这么偏袒诸葛亮。</p>

他较之诸葛亮，又差在哪里？</p>

这天早上，司马懿刚到衙门，刑部郎中高堂隆拿着一份文卷便来找他。</p>

“司马公，这个案子有问题。”</p>

今年春天，豫州发生一起案子。陈郡一女子，名叫阿云，在为母守丧（其父已早亡）期间，被她的叔叔许给同村张大为妻。张大相貌粗鄙而且年近四十，阿云并不同意这份亲事。</p>

为了摆脱婚约，阿云趁与张大见面，张大不备时，持刀行凶，连砍对方多刀，还砍断张大一根手指。</p>

很快阿云被县衙抓捕，她也对自己所犯罪行供认不讳。于是县令依照律令，以“谋杀亲夫”的罪名判她死刑，并上报郡里。</p>

郡里也没有异议，于是上报到州中。</p>

刺史诸葛亮发现了这个案子，他认为阿云与张大的婚约产生于阿云守孝期内，不能认定为夫妻，所以阿云的罪名应该是普通的“杀人未遂”，不应该判死刑。</p>

案子上报到刑部，负责审核的官员对此并不认可，刑部认为，虽然认为阿云和张大的婚约有悖律法，但是他们事实上达成婚约，所以仍要以“谋杀亲夫”的罪名判处阿云死刑。</p>

诸葛亮仍是反对。</p>

双方意见不下，高堂隆只能拿着此案找到司马懿这个堂官。</p>

司马懿看了一下文卷，便有些恼了。</p>

“事情如此明显，诸葛孔明是做什么，胡搅蛮缠吗？以死刑批复下去，不要让豫州衙门再纠缠此事了。”</p>

司马懿回到家中，正好蒋济来做客。</p>

二人素来关系亲密，还是姻亲。</p>

司马懿便讲起了今日发生的事情。</p>

蒋济之前因为贪腐被诸葛亮弹劾过，还被免了职，数年才得以起复，因此深恨对方。听到此事，便言道：“诸葛孔明，不遵律法，肆意妄为，正当劾之。”</p>

司马懿也反应过来，这是打击诸葛亮的好机会。</p>

二人是竞争关系，再不寻找机会，打击对方，真的要被他压过一头了。</p>

此时诸葛亮也收到了刑部的批复，他对此仍有异议，于是上书曹昂裁决。</p>

案件很快摆到曹昂桌案前，曹昂便招司马懿询问。</p>

司马懿便道：“天子，虽然阿云和张大的婚约在守孝期间议定，但按照律法，只要求服丧期间，不得嫁娶，但没有不得订婚的要求。事实上民间这种事情，很是普遍。</p>

双方达成婚约，事实上便是夫妻关系。”</p>

“孔明说二人婚约无效，也不能说错。而且这件事情，是阿云本人反对，所以才酿成惨案，如果判定婚约有效，只恐人心不服。”</p>

司马懿眼看曹昂不太支持他，又道：“阿云要解除婚约，有很多办法，偏偏她持刀行凶，砍伤张大多处，这说明，她主观上有杀了张大的意图。</p>

按照律令‘谋杀已伤’，也当严惩。”</p>

曹昂也有些犹豫了，这不仅仅是阿云生死的问题，这涉及到律法的判定。</p>

对于此案，曹昂也不好直接决定，于是便招诸葛亮前来问询。</p>

诸葛亮也是跟刑部杠上了，刑部新提了一个罪名，他立刻反驳找到反驳的理由。</p>

按照律令，在审讯前，犯人主动招供即可认定为自首，按律应减罪一等（按问制度）；被抓前自首可减罪二等。</p>

阿云在被衙役抓获后，立刻主动供出罪状，也适应减罪的条款。</p>

按照大楚的规定，衙役的审问不算审讯，只有抓捕权，没有审理权，所以阿云被抓后立刻招供，也算自首。</p>

所以阿云还是不能被处死。</p>

这算是一个司法漏洞，可是诸葛亮的说法确实没问题。</p>

如此一来，司马懿和诸葛亮彻底对上了。</p>

司马懿说，过于强调“按问”制度，是变相地鼓励凶手行凶，因为行凶后自首即可免死罪。</p>

诸葛亮说，一味地杀伐，会堵塞以后人犯自首之路。</p>

司马懿说，阿云因为张大年纪大，长得丑就行凶，乃心存恶意，对其减刑，乃是违背了律法减罪的初衷，而且鼓励天下凶徒行凶。</p>

诸葛亮却认为，既然律法有“自首减罪”，就当依律而行。</p>

······</p>

双方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各不相让。</p>

二人还只是就事论事，可二人身后，还有大批的旧部，支持者，他们也加入到争执的队伍中，对另一方进行攻讦。</p>

本来是处理案子，现在倒成了政治斗争。</p>

蒋济弹劾诸葛亮不遵律法。</p>

诸葛亮的小弟马良也弹劾司马懿不遵律法。</p>

蒋济说诸葛亮是“妄自尊大，违法乱纪，不守臣道”。</p>

马良就弹劾司马懿是“擅作威福，拉帮结派，不守臣节”。</p>

双方斗得天昏地暗，倒是显得乌烟瘴气起来。</p>

曹昂很清楚，很多人在借机生事。于是立刻调任司马懿为兖州刺史，又调任诸葛亮为路部尚书。</p>

两人身份调了个个。</p>

诸葛亮失去了豫州刺史这个要职，司马懿则回到了担任刑部尚书之前的身份。</p>

司马懿对此更恼了。他这兖州刺史，虽然也很重要，可到底比不过四大刺史，他这是赤裸裸的贬黜。</p>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