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尘暗旧貂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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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天蚕真气从周身穴道逸散而出,洪文定只觉得微风煦日如有实质,天地是前所未有地清虚,甚至能感觉到心思迁流如得得马蹄般,在他的脑海之中响动。
洪文定缓缓闭上眼睛,因为此时的双眼已经成为累赘,反而会阻碍那些直通大脑的感官具现。他“察觉”到有两处不弱气息,其中一处的内力本质澹泊出尘,此时却被心窍挤压得运转如飞,而另一股周身血气翻滚如狼似虎,内力却若有若无,只能随着气血腾涌涨落。
“小心了。”
洪文定的「天蚕功」已有小成,给予对手的话正是提示警醒,但他在武功上却没有一丝保留。
这次出招,洪文定手中的湛卢古剑终于绽放出了譬拟江闻的寒芒,身影腾挪如奔雷闪电,剑势探出如灵蛇吐信,招式刚中带柔,战意却丝毫不加掩饰地,径直刺向少年刀客。
“文定的内力果然稳居上风,江掌门教导有方呀。”
袁紫衣不动声色地开始恭维江闻,感觉此行是不是也要骗来一门内功,才不枉自己费尽这么多的心思精力。
江闻摸着下巴点评道:“江湖争锋,内力为先,但我原本的内力未必比得过其他顶尖高手,只因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方足以与他们媲美比肩。”
察觉气息压迫,少年刀客双眼微眯,整个人竟然拔地翻身而起,冷月宝刀绕身一周反迎向了湛卢剑,刀柄上錾刻的眉月光华莹流欲滴,而在洪文定的视界之中,只觉得对方浑身气血爆涨,几乎要如火焰般升腾而起,竟又是一次后发先至地迎敌反击。
而这一次的刀招一反常态,忽虚忽实,绵绵之中似乎有诉说不尽的凶恶,它的快倏忽如电,它的虚如封似闭,三道刀光同时亮起,一刀抹喉,二刀刺胸,三刀后撩阴,经由天蚕内力反馈而来的模样,竟像是一头猛虎蛰伏在了刀身之上,虬结筋肉与斑斓虎皮交错掩映,正奋力撕破天蚕内力的网罗袭来!
尽管身处远处,袁紫衣仍旧察觉到了少年刀客的凛冽邪气。
难怪连李定国这样的沙场杀神、天下名将都为之震惊,此人的刀法之中满是生杀予夺不由分说的邪煞——
这种本该在生死存亡之际才爆发的意念,此时正彻彻底底地占据着少年刀客的心智,并借由一门虚实不定、阴阳不宁的精奇刀法施展,杀身斩敌之意溢于言表!
“江掌门,这样的招式太过危险!快去阻止他们!”
袁紫衣急切地抓着江闻袖子,她本来自己也爱弄险招,因此更清楚这些招式的险恶用心,显然处处都暗藏杀机,可江闻却无动于衷,双目凝神望向远处,闻言许久才缓缓答道。
“你看清楚了没,文定一身的武功基础雄浑,旁征博引间俨然已经有了宗师的气息,可对手旁逸斜出、剑走偏锋,每每反转于必死之地,这机会对文定而言太过珍贵……”
袁紫衣聆听着江闻的阐述,不明白他的态度怎么会转变的如此迅速,但很快就听见江闻缓缓叹息道。
“可惜还太早了。”
洪文定面对猛虎汹汹出山,身上的战意也攀升到了巅峰,他在这一路上都能察觉到少年刀客的凛然锋锐,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在一路上运功调伏、水磨内息,像磨刀一样耐心而沉着。
即便脑海之中已经模拟了无数次交手画面,但他依旧强行忍耐到了今天,才会在心境情绪、内功外势全部到达最佳状态的时际,正式向对方发起挑战。
江闻曾教授过他们《南华经》,但因为小石头睡觉磨牙的声音实在太大而放弃,洪文定也只记住了一句「撄宁者,撄而后成者也。」
洪文定很难形容这种直觉,但他在冥冥之中能够感受得到,对方身上有着自己的如今急缺的东西,若能够汲取养分迅速成长,那么自己将会迅速窥见到另一番更广阔的世界。
两人还在继续缠斗,洪文定发现自己先前所练的武学根基不再管用,每每出手迎击,须得立时换招,机变稍有不及,便会落入对方的连绵杀招之中。
以洪文定的眼界天赋,再加上江闻的悉心指点,他本不应该会在攻势潮涌之间陷入被动,可偏偏少年刀客的招法路数十分诡异,从来都是无惧生死地迎受着攻击,直至剑刃临身不到一尺的距离,才会以精微绝妙的刀招反制!
一寸短一寸险,在这等距离之下,不管是留给变招或是撤身的空隙,都已是微茫到了极致,似乎对方所思所求的就是狭路相逢,要让敌人在气血翻滚间,仓猝选择一条你死我活的绝路!
又是一次的刀剑交错,少年刀客的长刀陡然翻起,以“怀中抱月”变实为虚,径直就要刺向洪文定的下腹要害,洪文定仍以「天蚕真气」护体,自然能识得出异样,迅速在空中借力踢向对方手腕,试图打落少年刀客手中的神兵利器。
但随着招式探出,少年刀客却又已经化虚为实,当下一路急砍猛斫,刀进身进,身退刀退,势势连环,招招交映,跟着刀中夹掌猛然探出,竟在洪文定的胸口结结实实地猛击一掌,刀招紧随便要跟前!
下一刻,洪文定已经倒转剑势随手一拍,掌中湛卢古剑嗡然作响,竟自他刻意掩盖的身侧冲天而起,径然飞向了少年刀客所处要害,寒光凛凛晃得旁人睁不开眼!
凶狠刀招与凌厉剑招碰撞在即,忽然分别被两根手指夹住,只见道袍舞动的江闻站在两人之间,刀剑攻势转眼间已经尽数停滞,上面所附着的万钧之力如同泥牛入海,也霎时消失不见。
“给我个面子,就此停手吧。”
江闻化指为掌涌出内力,冷月宝刀画出弧线铿然又还于鞘中,而湛卢古剑也在指掌间一阵剑花缭乱之后,重新回到了他的腰间。
“文定,今日的切磋是你输了。”
袁紫衣在一旁观战许久,听闻此话忍不住开口帮腔道。
“江掌门,这分明是你在拉偏架吧!刚才对方屡施杀手,文定频频退让,最后的这招不过是礼尚往来,怎么就说他输了呢?”
江闻没有理会叫嚣的袁紫衣,单独望向了洪文定:“为师所说,你可服气?”
洪文定无悲无喜地点了点头:“徒儿愿赌服输。”
被无视的袁紫衣仍不解气地上前,揽住洪文定肩头要为对方出头说道:“文定,别听这个师父的歪理邪说,今天分明就是个平手!我这就下山遍请江湖同道做个鉴证,好为你主持公道!”
江闻眉头微皱,淡淡说道:“紫衣姑娘,事后若是传你一门武功,这件纠纷是否可以高抬贵手?”
袁紫衣立马笑靥如花地看着江闻,贴身就要上前。
“什么纠纷?谁与谁有纠纷?我只是来踏青赏景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解决完了这一边的烦恼,江闻便转过身来看着少年刀客,见对方一不留神又是长跪在地沉迷不起,才一脸纠结地说道。
“把刀收起来吧,你的邪气太盛,江某是决计不会将你收入武夷派的门墙,顶多作个记名弟子,传你一门武艺便是了。”
少年刀客闻言大喜,爱惜地卷起黑貂裘便要倒身下拜,江闻却暗以内力托住膝盖,不让他继续行礼。
“别急,江某话还没说完。门下修习期间,宝刀和貂裘必须择一交给为师保管,你自己决定吧。”
对方纠结许久,终究没有舍得脱掉破烂貂裘,只好把冷月宝刀交给了江闻,而江闻也礼尚往来,将洪文定腰间的柴刀抛了过去。
“不必多礼了,日后你惹出祸来,不把为师说出来就行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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