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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挫杀红袄女的锐气,青龙岗的流民军如何肯给我收服?”林缚说道,“秦先生去后阵,这主帅将旗自然由我亲自来守!”
“好咧。”周普兴奋大叫。
秦承祖见林缚都将佩刀解下,横在膝前,意志已决,他瞪了周普一眼,怪他胡乱出策,搞得大家骑虎难下,劝也无法劝。
周普非不能谋,但他生性好战;秦承祖非不能战,但他更重谋略。
“好了,再打一战,天黑之前好收兵,”林缚镇定的说道,“前阵往两翼展开,作钳形出击势态,待红袄女冲杀进来,宁则臣你率部从桃林东翼横出,将流民军主力切割在外围,争取在天黑之前能将红袄女灭了。红袄女不灭,睢宁的局面还要拖延下去。若是让岳冷秋从北面腾出手来,挥师南下,事情反而不好处理了。”
岳冷秋毕竟是江淮总督,林缚仅是淮东制置使,等岳冷秋也率兵赶来凑热闹,走投无路的流民军会选择向谁投降?
这是�开脚趾头都能想明白的事,林缚迫切要赶在岳冷秋腾出手之前,将睢宁这边的事情收拾得利利索索,不让岳冷秋有插手的机会。
江东左军前阵往两翼展开,做出钳形攻击势态,中间留出空档来,给这里直接冲击中军本阵的机会。
刘妙贞也知道这很可能是个陷阱,但是厮杀到现在,她还是未能给青龙岗的流民军主力多争出一线生机来,便是知道是陷阱,也只能去搏一搏。
除身后打剩下的四十七名红甲精锐外,刘妙贞又令韩采芝将尚有战力的五百余骑集结起来,在天黑之前,作最后一次努力,让江东左军趁天黑撤回营寨,她们在青龙岗退不能退,留不能留,当真是陷入死地了。
马兰龙率大部压后。江东左军太强,弓弩太密,他要等刘妙贞在前面打开大的缺口,才能让步卒压上、发挥作用,不然先压上去,只是徒增溃兵乱兵。
红甲骑队当前,仿佛锐利钢锥刺来,直冲江东左军的中军本部。韩采芝率五百骑兵随后,分作两队,侧击江东左军前阵往两翼展开的阵列,使其不能形成合围,给后面步卒有进入的缺口。
林缚横刀膝前,相隔不足两百步,几乎能看清楚红袄女刘妙贞那张黑胖肥脸上嵌着的一对眼珠子,夕阳下熠熠生辉。
出乎意料的,这婆娘比上林里相见时要瘦得多,简直就称得上娇小珑玲了,与黑胖肥脸绝不相称。要不是她武勇依旧,林缚几乎要怀疑是换了一个人。
这婆娘也正盯着自己呢,也应该认出自己来了,毕竟在上林里打过照面。
红袄女果真有如女武神一般的勇猛,毫不费力的连挑开两辆盾车,破开口子,盾车后的甲卒在她面前有如婴儿一般无力。
江东左军里女将有孙文婉、四娘子冯佩佩,但绝对不是跟红袄女刘妙贞同一个级数的,便是周普在她手里也讨不到便宜,当真不愧是流民军第一武将。
红袄女再强,也仅强她个人,她所破开的口子,也仅容两三骑并驱突入。她身侧的红甲骑兵,却强不过江东左军保护中军主将、护守主将战旗的精锐,人数上又处于劣势,不断的有人给杀落马。
看到红袄女仅能带七八骑突进来,周普骑马在林缚右侧,唾手弹刀,发出铮然清鸣;敖沧海护在林缚左侧,握着马槊,神情泰然。
要说林缚麾下能独挡一面的大将,除傅青河外,第二人不是曹子昂,也不是秦承祖,恰恰是平时寡言少语、古井无波的敖沧海。
周普好战、秦承祖好谋,林缚决意诱红袄女来夺主将战旗,他都没有什么表示。
三将杀一女,虽然谈不上光彩,但战阵之前,哪有什么光彩可言?
敖沧海也微微兴奋起来,与周普交换眼色,总不能等红袄女杀到林缚眼前来,他与周普再出手吧。
当下轻夹马腹,与周普各突出半个马首,敖沧海马槊如银龙抖出,攒击红袄女面门。
周普刀短,他人又在右侧,右手持斩马刀,拖后半步,才挥出刀光如匹。
刘妙贞当然知道这是一个陷阱,她不得不搏,只有踩破这个陷阱,将林缚斩于刀下,她身后数万儿郎才有反败为胜、活命的机会。
以刀面接挡敖沧海刺来马槊,刘妙贞没有御劲化力,插腰下压,使巨力由身下坐骑生受。红袄女手里的斩马刀断成两截,几乎在接击的同时,跨下之马四蹄皆是咔嚓一响,断了个粉碎。刘妙贞身子却是借势一矮,闪过周普辟开的斩刀马,她人离马窜出,拿着只剩三尺长的断刀,直抢林缚的马首而来。
敖沧海、周普没防红袄女会弃马从空档间穿过,他们皆骑马,回旋不便。
敖沧海反手以槊杆捅刺;然红袄女身形极速,转身以断刀砍击槊杆,身形不停,还能借力加速,武技之高,当世罕见。
周普亦跃马而战,但转瞬间已经给红袄女拉开三四步……
为了这一击,刘妙贞冲阵前将两层厚甲脱去,仅留一层贴身绵甲。冲阵时,背胛几乎给打碎,但只要将林缚斩杀马下,便是死在这里也值。
断刀也是接敖沧海刺来一槊时,故意给击断,余下三尺,步战正是合适。
刘妙贞使刀缠着林缚跨下马的脖子往上刺,刀刃割开马脖子的动脉,几乎能听见马脖子血往外喷之前的流动声。
刘妙贞知道林缚能文能武,不指望一刀能将他杀死,这一刀刺出是要林缚来挡,她左手拉住马脖子上系着皮索,猛然下拉。林缚跨下青马是少有神骏,愣是给她一只手压得前蹄崩断。刘妙贞是要林缚失力从马背上跌出,再赶在敖沧海、周普回救之前,第二刀将他杀死。
林缚暗感晦气,竟然给这婆娘小看了,要是两刀就给红袄女杀死,他平日打熬筋骨、苦练刀术岂不成了笑柄?借着红袄女轻敌之际,从马背上跃起,挥刀劈击其面门而去。
刀光如电,其速无比。
刘妙贞只觉眼睛给刀光耀得发黑,暗道苦矣。林缚素来不是以武勇闻名,世人皆说他文武双全,也仅仅是赞他知兵事、善治军,刘妙贞哪里想到林缚文举子出身,刀术还如此之强,竟然不弱于他麾下那二三员勇将!
刘妙贞只觉脸上一寒,面门差点给林缚一刀劈开,但知道林缚刀势是罕见的迅猛,不在教自己刀术的孙壮之下,而自己身子已失了平衡,断没有可能躲过他劈来的第二刀,便弃了挣扎之心,睁着眼睛等林缚第二刀劈开……
不知为何,林缚第二刀在电光火石之间却是一滞,刘妙贞左脚点地,第二刀都没有劈开。她当下不犹豫,有了借力点,当下断刀前捅,往林缚胸口刺去。
林缚有鳞甲护胸,却给刘妙贞这一刀捅得差点闭气,身子也往后横飞出去。
刘妙贞知道再没有机会击杀林缚,也不迟疑,抽身回走。
周普、敖沧海及周围将卒看到林缚中刀给打飞,一时间乱了分寸,竟给红袄女抢了一匹马杀出。
林缚给人扶起,揉了揉胸口,从地上捡起给他劈成两半的面甲,一合竟是一张又黑又肥的女人脸,抬头望去,透过刀盾枪矛的空隙,最后一抹夕阳光辉里,红袄女那张艳若桃花的小脸正往这边望来,手里却打马不停,突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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