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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缚跟吴梅久说道:“制置使司衙门在崇州,我始终要以军务为主,也无法分身到海陵去署公务。你看这样可好,是不是大家都迁就我一下,都搬到崇州来署理公务?以后各县有什么公文、请示,是不是直接送到崇州来?”
“这是当然,怎么能劳碌大人两地奔波,我们搬过来也方便。”吴梅久说道。
吴梅久这么说是方便,甚至诸曹官员也都方便,毕竟他们都是带家小上任的京派官。相比较之下,今日的崇州要比海陵城繁华多了,谁都愿意到繁荣的地方当官。
真正有麻烦的是比官员人数要多出好几倍的吏员……
吏员几乎都是从地方士绅里选拔,是地方势力的核心代表。海陵府六曹所属胥史有近百号人,他们的家、根基、家族利益,几乎都在海陵城里,他们是绝不肯轻易迁到崇州来的。
吴梅久答应得方便,诸曹官员自身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但是想到回去后如何说服手下吏员,就觉得头大如斗。
“既然如此,”林缚似乎根本就看不到别人脸上的难色,见吴梅久附和,就说道,“我们就以年后初五为限。过了初五这一天,谁还没有到崇州来报道的,就当他是告病请辞----我也不管他们是不是对我不敬、是不是对我怠慢,过了初五那天没有出现在崇州,那就永远不要出现好了!”
“那是当然,大人不追究他们的不敬之罪,已经是够宽容,下官想不会有谁那么不识反举!”吴梅久说道,“下官今日便算是到崇州报道!”
吴梅久任通判,本是最有权力节约林缚的。吴梅久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下面的诸曹参军及诸县官员,心里都是一阵悲鸣。没有人吃错了药,这时候站出来顶撞林缚,府城治所实际移到崇州的事情,三言两语之间就决定下来。
没有谁会为了部下,拿自己的脑袋去试林缚的刀口。
林缚恨不得海陵府诸曹胥吏一个都不要来,好让他统统换上这边的人----崇州这两年的吏员储备充足,不要说海陵府衙了,便是淮东两府十一县的各级衙门,统统都用崇州这两年培养出来的吏员,也绰绰有余。
“形势日益严峻,需对海陵府军进行进一步的整编,”林缚说道,“吴大人任通判,检讨不法,任重劳苦,就不宜再担任府军指挥使一职。从即时起,将由昭武校尉陈魁立接任海陵府军指挥使一职……”
出身上林里,同韩采芝一起归附淮东的陈魁立,站起来与诸人见礼,给大家认个脸熟。
通判或司寇参军,都是京派官,但地方兵备的将领,却可以是地方委任,名义上归府通判、司寇参军节制,但显然淮东制置使司的辖制权力更大。
林缚的这项任命,吴梅久心里是有准备的,其他人觉得惊谔,但细想也没有什么问题。
林缚本就是淮东两府的军事长官,再兼任海陵知府,实际就使海陵府的每桩事都由他说的算。吴梅久虽任通判一职,最大的权力就是监视林缚有没有不轨之心,其他权力几乎是给完全架空。
“陈魁立赴任后,即率海陵府军及家属进驻江门,在江门进行营田整训,海陵城的防务,由淮东步军司派兵接管,”林缚继续宣布他的决定,没有理会下面诸官员的脸色变化,说道,“以后海陵府对地方兵备的支用,都归军司统一核算、支领、拨付……”说到这里,林缚看向府司户参军袁可立,“袁大人,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府县税赋分地方支用与上缴两部分,上缴通常都是正赋或朝廷明确的加征,地方支用的名目就多了,常常每户头上要摊好几十项。
这年头不比后世大搞房地产开发,行贿的人少,地方官员想要发财,主要是靠贪污。
贪污从何处来?主要就是从地方支用里来。除了夏税秋粮之外,地方上的各种杂捐摊派,相当大的一部分,都给“地方支用”侵没掉。
海陵府军共编三营,加杂役兵共两千员,但海陵府在这一块的支用,包括兵甲、军械、钱饷、营房等,每年支出为两万石粮、三万两银。其支用标淮,甚至比淮东军司主力步营还要高出一些。其中藏着怎样的猫腻,自然是可想而知。
司户参军袁可立便是海陵府里的一个大蛀虫----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刘师度发财主要靠下面的官员效敬,而任何经户曹拨出的支用,袁可立要刮一手油。一笔支用能给足九成,在袁可立面前就是天大的面子。
府军的战斗力很有限,短时间想有改观也不可能,将府军及家属迁往江门驻守,进行屯田整训,也可以作为崇州外围的屏障。
给林缚眼睛盯着看,袁可立额头快渗出冷汗来,谁能想到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朝廷真就将海陵知府的位子给了猪倌儿?
袁可立愣在那里,林缚眯着眼睛继续说道:“我打算向户曹推荐三名吏员,一人负责丁田,一人负责税赋,一个负责支度,袁大人可有什么意见?”
“没…没…没意见……”袁可立结结巴巴的说道。
林缚看着袁可立,继续说道:“那就以后李书义等人就要请袁大人照顾……”示意站在堂下的李书义站起来给大家认个脸。
李书义现任崇州县丞,又兼领军司府典书令,本身就是正而八经的八品文官。海陵府及诸县官员,不认识他的人很少。
林缚指派李书义带人进户曹任丁田典吏,负责丁田、税赋、支度等用,用意也够明显了。
地方财权都在户曹,主要也是分丁田、税赋、支度三类事务,林缚要直接掌握海陵府,不把袁可立架空不行。
“依着崇州的规矩,从明年夏税起征算起,海陵府诸县免除一切丁税及人头摊派,诸位大人回去之后,要立即张榜公示,广而告之,”林缚说道,“而在年后,诸县核查丁口、勘定田亩、重新定等,也要立时展开!诸县田户在春三月之前,向衙署实报丁口田亩之数,夏税并入起征,不作惩罚;春三月之后,欺瞒而给核查出来的,均以实数计罚五年田赋;欺瞒而阻挠核查的,诸位大人回去,先将大牢修整好……”
大杀器终于是来了,董文彪等诸县长官都面面相觑。
董文彪壮着胆子,说道:“大人所言,都是海陵府诸县急迫之事,耽误不得,只是县里人手匮乏,而且县里胥吏与地方盘根错节,也未必能使唤得动……”
很多事情坏就坏在胥吏头上。县辖地百里方圆,朝廷派遣的官员,通常只有两到三人,具体的事务,都要依重地方上的胥吏来做。胥吏若是想在底下捣鬼或者阳奉阴违,官员往往是觉察不到的。
“无妨,”林缚说道,“崇州在这些事情上有些经验。既然县里开口求援,除了之前举存的史员,再给每个县举荐十人下去,专司其事……”
崇州大造工事,修捍海堤最多时超过十万人,不要说人员组织了,筑堤物资的供应,都需要大批的后勤人员。
从早期的上林里、西河会,直到崇州地方势力对淮东的认同,以及海商势力大规模南迁,都给林缚带来大批的人才。特别是崇州地方势力对淮东的认同,以劫案童子为代表的崇州读书子弟加入,为淮东带来大量的基层吏员储备。
海陵县共有五县,除崇州,此外就是海陵、兴化、皋城、建陵四县,一县再选派十人,也不过四十人,大不了让农学堂这批学员提前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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