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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堤上的骑兵往两翼散开,张季恒即率隐藏在江堤下的兵卒登上江堤列阵。
弋阳江下口的堤岸为石塘,从江堤下到枯苇伏地的滩地约有四丈深,也就意识着浙闽军残卒从浮桥过来,还要攀上四丈高的大堤,才能勉强算在西岸站稳阵脚。
唯一有利的,大约是江堤外侧的坡度较缓,远不能跟陡直的城墙相比;修筑石塘时,是条石相叠,一层层往中间收紧,内外就留下层层的石阶可供攀援——在宽约十三四步的石塘上,在两座浮桥的正面,宽两百步的狭窄地带,也只能叫淮东军布下一营甲卒,一辆辆飞矛盾车给拉上来,列在石塘的外侧,形成垛口盾墙。
浙闽军先是三百余卒走浮桥而来,也有两百余骑兵不畏严寒,直接从浮桥两侧的浅水滩涉水过江——淮东军留下浮桥不毁,他们也怕浮桥给动过什么手脚。待看浮桥没有问题,才派出更多的兵卒过来,在江滩上列阵……
入冬之后,弋阳江变得极窄,江汊口的水面也就百余丈,但江滩开阔,从石塘下去,到水边,差不多有五六百余步宽。
奢家早前在此筑浮桥,也是看中这边水浅流缓、江滩坚实,易于立足,周围的芦草也早就给纵火烧毁,留下獐子岭南麓大片开阔的江滩,因烧滩而变得焦黑的江滩,仿佛地狱一般露出狰狞的面孔……
张季恒看向身后江堤下密如毒蛇利齿的蝎子弩及弩炮,暗道:要不是有这些,不毁浮桥就放敌卒过江到江滩上站稳脚再打就有些托大了。
差不多等有两千将卒渡过浮桥,奢飞虎才下令由余文山披甲居前、率众强攻石塘。在大盾的掩护下,突阵仰攻的浙闽军将卒又穿坚甲,居前者甚至在铁甲再多穿一层皮甲,为防淮东特制的火油,战甲外再裹湿袍,密孱孱、挤挤挨挨的,一步一顿的往上攻。
淮东军步卒从石塘射下来的箭矢难射透盾甲;而时间短促,石塘上也没有办法准备足够的滚石擂木;杀伤力真正大的,还是攻守战开始后,从堤后抛射而出、越过江堤,投入敌阵中间的石弹、巨弩。
蝎子弩发射石弹,皆石磨圆,每枚重十到二十斤不等,斜抛向半空,又在重力的加速下落下。再厚的铁甲,也难以抵御这种强力的钝性打击,触击即能眼睁睁的看着铁甲以及身体的某个部位在瞬间给砸陷下去,受击而能活命者,十不足一……
淮东所制弩炮,与传统床弩相仿,发射机制却是跟蝎子弩一样是利用特制弩索的扭力发射巨箭,能轻易打击到三百步外的目标。弩炮更有利于部署在后阵,抛射巨箭直接打击敌阵深处,发射的箭矢巨如枪矛,在重力加速度下,能轻易破开厚甲,洞穿人体。
张季恒所部随军携行的蝎子弩及包括弩炮在内的床弩,没有给强行军拖跨,还能继续投入战场使用的也就四十余架。
但浙闽军要强攻近四丈高的石塘,必然要以密集阵型仰攻。
敌兵层层叠叠的压上来,淮东军甲卒将敌卒压在石塘之下,每一轮蝎子弩及床弩的齐射,就能将密集的敌阵打出一个大的缺口来。
那些给巨箭射穿身子、又扎在江滩之上无法挣扎的浙闽卒临死时发出的悲嚎,混杂在江风里,就仿佛熊熊燃烧的烈火,煎烧着浙闽军残卒的心。
暮色合,冷月如钩,浮在夜色之上的星辰仿佛染了血色。
余文山左胯给石弹打折,给抬下来时已淹淹一息,张口欲对奢飞虎言,吐出来的却是血沫——奢飞虎杀红了眼,离开督战的浮桥,披甲执戟往阵前走,吼声如雷,如困在烈火之中的猛兽,道:“淮东小儿,谁敢与我战?”迎来却是密集如蝗群的箭雨……
张季恒窥着敌军士气已到极点,看似极盛,实际也是极弱,立即使部将率甲卒从侧翼向江滩突击;之前退到獐子岭西滩的赵豹,也不顾江滩地软有陷落的危险,不失时机率数十披马铠的甲骑从北面杀来,冲杀浙闽军江滩阵地的北翼。
浙闽军侧翼步卒挣扎着抵抗须臾,即不支后退。江滩看似开阔,但随着两翼不断的后退,,而前阵始终给压在石塘之下,攻不上去,阵心就渐渐拥挤更混乱。
在冷月残火的映照下,浙闽军在西岸江滩的阵地终告不支崩溃。
奢飞虎挥戟乱抽,欲挡住在后退的溃卒,但奈何前面越来越多的人给打退,阵心的兵卒即使晓得身后是督战队的大刀跟冰寒的江水,也只能身不由己的给裹着往后退。
周普骑马站在战场边缘的江岸上,盯着敌阵阵心位置,暮色下,燃起的残火也暗弱,看不清敌卒的面目,但奢飞虎的身影不难辩认。奢飞虎在阵心位置,阵列已溃,两座浮桥又窄,即使他身边还有忠心扈卫,但无法从溃卒中挤到阵后,从浮桥逃走。周普很快就看到那里也给溃卒冲乱、淹没,就仅剩下江对岸的两三千浙闽军残部欲逃无路、欲战无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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