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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大开,取棋子八方定北疆,其中一颗棋子便落在了禳江,而禳江,镇有一座山。
那山上有一座阁楼,名为陨星阁。
陨星阁开宗立派万余年,气运盘踞之所却只是一片低矮的小山脉,说高不高,不能一览天下之雄关,更无“陨星”之气魄,但说矮又有失公允,崖壁万丈凶险,终年云雾霜雪,俯瞰山脚,独有一分韵味。
原先陨星阁的发家占的是山清水秀奇,占的是钟天地之秀,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起的,这里开始往来热闹,四通八道,每日每夜生机不断,灯红酒绿,在那连成片的山脉脚下形成了一条热闹的市集,酒楼,客栈,江湖侠气与少年意气于此地混为一谈,慢慢地那山上孤傲的阁楼也开始如星辰般闪耀出自己的光芒,直至名位“四十七”。
这星辰阁楼的发迹较为冗长,其中所经历的的岁月与磨难,便是陨星阁自家的史官也说不明白其中的闪光点,好像什么都可以说,又好像什么都不值得一提。
而这般情况的发生便是缘由这座星辰阁楼的发展太过平稳了,从历史看来好像都没有什么波动,一代一代的阁主励精图治,一点一点地向上爬,直至水到渠成,所为之事说来光耀,但是对比其余大势力的过去却又总觉得少了些许的味道,读来不免觉得“小气”与“局促”,不值一提,看起来稍显荒唐,以至于世间所有改天换地的大事件,所有英雄辈出的动荡年代都没有这座低矮山头上的星辰阁楼什么事情,它就这么得成了,不急不缓,岁月沉淀,孤身矗立于那高不可攀的南域“四十七”之上。
以至于现如今人们提起陨星阁,除了离得近些的能说出些许事迹以外,这天下势力再无对此关注的,门下弟子所行之事不如“流云”、“滕王阁”荡气回肠,不如中土三国的爱恨情仇,不如“长景楼”、“天上人间”的缥缈仙踪,不如“平江山”、“恒阳”生动有趣,不如“执法殿”、“渡江”奇幻诡谲,不如,许多都不如,好像在“四十七”中它显得极为没有存在感,提起它除了那高悬的“陨星阁”名号外,也便就那“闹市”三回可以说说了。
这“闹市”指得是山脉脚下的集市自创立以来发生的三场大规模动乱,因为这三场动荡的过程和首尾同样得富有戏剧性,所以便被流传为三场大戏,有的地方甚至有舞台剧的演绎。
三场戏从前往后头数,年代分别为甘露五年,天监元年,以及最后的万历四年。
其中这第一场戏的戏目叫“锦衣招摇过闹市”,第二场叫“走马观望戏诸侯”,这最后也是最近的一场叫“刑剑可断刑剑山”,那戏目中的少年出自关山,那少年意气长袍卷潇湘。
相传神水宫道子嵇潇湘的名讳,便与之有着密切的联系。
因由年代的缘故,前两场戏目虽然精彩,但传唱程度远不如这第三幕,毕竟刑剑还在,那刑剑山也还在,故人虽已不在,但故人之友却遍布天下,相传已有一位白衣少年取了刑剑去往东方,只等一剑断了刑剑山。
不过这等大事情还需放放,消息传来需要时间,如今集市人们最期待的事情不是那刑剑山的结果,而是那正午时分自南方驶来的七匹白马。
他们来自中郢。
今天大约会有一场戏。
只是不知那程度算不算得“闹市”。
青衣登楼,惊鸟铃声回荡,长褂少年打着哈气,倚着木桩双眸惺忪,青冠少年于茶馆旁斟酌杯盏,水汽弥漫,在那一片朦胧的雾气中黄袍少年的身形于此时看起来稍显憔悴。
那模样,和马车上的绿袍少年有些相似。
颓废得有气无力,就差咽下生机,羽化诀别。
收回目光,绿袍少年无声发呆;他醒了,也不知于何时醒的,四下看看,只能知晓如今是正月十一。
大红灯笼大红布,少年面色发白,清瘦。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能干嘛,伸出食指卷了卷发梢,也不知道自己这个罐子里还有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围绕着自己做了什么交易。
应该愤怒地下去质问吗?问问自己躺在泥地时他们对自己做了什么?
应该愤而远走吗?可是自己能去哪里?
应该询问自己内心积压的问题吗?来到这外边的世界快半年了,自己对这世界的了解却是毫无进展,一头雾水般浑浑噩噩。
好烦……
绿袍少年无声叹息,就那么坐在马车上,看着眼前的七匹白马,听着四周商客的言语交谈,打了一个哈气。
这片区域是专门做熟食买卖的,空气中弥漫着刺激的热烈味道,而他耳畔听到最高频率的词汇是影无踪。
听说还是西曌的太子?
少年掂量了下口袋里的银两,顺着味道下了马车,四顾观望。
他饿了。他想尝尝。
绿袍少年面色红润,看起来稍显羞怯。
迈步于集市的大道之上,感受着陨星阁山脚这独有的热闹且不喧嚣的气氛少年面色好奇,这种感觉让他极为得舒服,似如鱼得水,如榫卯般契合,填得满满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合适。
是一种圆满的感觉。
想起圆满二字绿袍少年脸色一黯,心情低落。
他想起了识海里的那一双眼睛,他想起了现如今自己的遭遇。
圆满。真是一个很难让自己开心起来的词汇呢。
一路东去,轩禅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夜色,接受着四方的消息。
这陨星阁名头最大的女子自然是大小姐秋裳,但是这集市名头最响的却不是那红妆阁的花魁与头牌,而是那酒馆对面的老板娘。
立于招展的红旗之下,少年侧身观望,在那烟火气中一清秀女子束发束衣,她笑得大方,往来交谈毫不忌讳,爽朗俊俏,英武气十足。
这便是宣娘了。
陨星阁闹市最受男人爱戴的女子。
绿袍少年微微局促,似是觉得自己用错词了,但是站在这往那摊位看去,他想到的第一个形容词就是爱戴。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她不见得妩媚动人,却带着一种明亮的锐利感,她不见得有多么得出众,但那一颦一笑都带着岁月所给予的魔力,挪不开眼。她在那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不知为何,便会觉得她圣洁,往来的食客言行都会带着尊重与敬畏,这般情形除了“爱戴”二字,他很难再找寻到与之匹配的词汇。
少年兀自想着,脚步却被炒面的味道吸引了过去,良久,察觉到四周食客不耐烦的神情轩禅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在那显得有些不安与难堪,见他这模样对面的便装女子淡然一笑,微蹲下身子柔声道,“可是饿了?”
“嗯,嗯……”绿袍少年回过神,摸出银两戒巴道,“热,热乎,热乎的!”
“行!你且等着,我给你端去便是。”宣娘声音往上一提,随后又平稳下来,只听得见热情与关怀,不觉得刺耳。绿袍少年点了点头,低着头去后面找位置去了,水汽弥漫中那便装女子生得极为好看。
轩禅欢愉一笑,摊位中可抬头望月,一片清清白白的水汽中身子瞬息一暖。
便是在这等待的时刻,那不远处酒馆二楼凭栏杆的紫袍少年醉意嘶吼,“来!取吾东宫印玺来,给宣娘砸个核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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