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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在过去一年时间里,沿浮槎山、滁河一线,高强度对抗,警惕性之强以及军情侦察传讯体系的严密,是承平时期的武备废弛远不能相提并论的。
即便韩谦在武寿河西岸集结、动员兵马的一幕没有传出消息去,但寿州军驻防南线的兵马再迟钝,等到棠邑兵第一支前部先锋,越过双方默认的边际线,从浮槎山东麓往北穿插到五尖山西南侧一带,也必然会警觉过来。
只是警觉起来,却未必能第一时间判断棠邑兵这次异动的准确意图。
在开拔前,韩谦签署军令,将一万两千多名在诸多工地劳作的预备役人马征入诸营,补充这段时间滁河、浮槎山一线的兵力不足——而之前将数以千计的青壮男丁,以大婚迎亲需修整驿道的名义,从各个屯寨及大大小小的工地征调出来,聚集到滁河南岸驿道这条线上,就是为了能最短时间内完成从役夫到编伍为兵的转变。
而为了能进一步迷惑敌军,浦阳、棠邑、亭山等地同步实施相应的出击计划;历阳城的大婚也会照常举行,不会中止。
至少在表面上,这次突袭作战,仿佛是为韩谦与王珺的大婚搞献礼似的。
当然,更主要的还是突袭兵马,采取“分路进击”的方式,分部从敌军防线不同位置的空隙间快速穿插进入巢州城后的腹地,然后在敌后腹地的某个地点进行集结会合,达到“合击作战”的目的。
当然,这一切也并没有指望能欺瞒敌军多久,但哪怕是叫敌军延后一两天不能准确判断出这边的作战意图,都能在前期为突袭兵马创造出更多的优势。
当世除了马匹,没有快速集结、调动的交通工具,而就算是有充足的马匹,豆草等马料的储备充不充足,这都直接决定着骑兵部队推进的距离远近与在外滞留的时间长短。
一旦敌方将领判断失误,骑兵部队集结方向出现偏差,除了拖延时间外,还会加剧有限作战物资的消耗外,也会加剧将卒与战马的体能消耗。
一时间,除了一炷炷狼烟冲天而起;一匹匹快马驼着斥候信使,迎着凛冽的寒风,在巢州城与滁州城之间扬蹄疾奔,传递各种或真或假的消息。
除了巢州城、滁州城第一时间提高警戒外,寿州军沿浦阳河中上游、在滁州城西南翼、在柘皋河北岸以及浮槎山北侧修建的城寨,也都风声鹤唳的进行备战严防。
一座座城垒的寨门紧闭起来,限制行人进出,放出更多的斥候探马盯着左右的动静,大量封存的作战物资,桐油、铁蒺藜、擂木滚石、一捆捆箭矢、新造的床子弩等等都搬上墙头,将城寨内的青壮男丁组织起来,或加强城墙,或派出城寨破坏道路。
虽然庐江防线后的淮西禁军暂时没有动静,但驻守在巢湖西岸的寿州军同样不敢懈怠,直接进入战争状态之中。
毕竟谁也不清楚眼下仅仅是棠邑兵在韩谦大婚之日的一次超常规躁动,还是大楚朝堂秘谋已久的一次全面反攻。
十数匹快马还往霍州、光州飞驰而去,提醒那边的驻军小心进入随州的左武卫军随时有可能杀过桐柏山……
浦阳河中游的方子山寨前,温博在一队骑兵的簇拥下,停在河岸上,蹙着眉头眺望往南撤去的数百棠邑兵将卒。
棠邑兵将卒阵列整饬,之前只是在外围扰袭方子山寨,并没有花气力攻寨,将卒体力充足,箭矢齐全,都没有什么消耗,他率这点人手纠缠上去,不会占到什么便宜。
“是佯动?”文瑞临气喘吁吁的爬下马来,走到温博的身边,看着绝尘而去的棠邑兵将卒,疑惑的问道。
温博神色凝重的点点头。
作为寿州军在滁州的主将,得知棠邑兵异动,温博第一时间还是担心韩谦有可能出兵攻夺他们过去大半年时间里沿浦阳河整修、新建的诸多城寨。
考虑到有一部棠邑兵精锐在五尖山脉深处异常活跃,甚至都不需要沿浦阳河的城寨都失守掉,滁州城与外界的联系就会变得极其脆弱。
因此,温博第一时间就率领侍卫骑兵出滁州城,赶往浦阳河中游地势最为重要的方子山寨。
浦阳河从方子山寨西侧流淌而过,汇入南面的滁州,而贯穿石梁县、最终流入洪泽浦的石梁河,一条支流则在方子山寨东侧流淌而过。
虽然方子山寨有一营精锐步卒守御,虽然此时浦阳河、石梁河皆结冰冻实,棠邑水军的战船过不来,但温博还是不放心。
只是他亲率两百多精锐骑兵先赶过来增援,袭扰方子山寨数百棠邑兵都没有纠缠,就直接撤走了。
“恐怕浦阳河沿线诸寨,都不是这次棠邑兵异动的目标……”文瑞临迟疑的说道,这时候东线更多的情报已经汇聚过来,暂时看不出来棠邑兵要在东线大打出手的样子。
温博牵动缰绳,身下战马转过身来,他朝西边望过去。
浦阳河沿岸诸寨不是棠邑兵的目标,温博不相信实力并没有增强多少的棠邑兵会在这个冬季强攻滁州城,那棠邑兵这次异动的目标,实在就不难猜测了。
只是棠邑兵要怎么进袭巢州?
要知道即便西线有相当一部兵马,为应对左武卫军的调整而转往桐柏山东北麓的弋阳等县加强防御,但巢州全境在徐明珍次子徐嗣昭的主持下,除了有近三万的精锐兵马守御巢州城及两翼的寨垒外,北面腹地还有两万屯兵能很快组织起来,转为守寨固城的战卒。
更不要说寿州集结骑兵增援巢州,也仅需要两三天时间而已。
沉吟良久,温博蹙紧眉头,跟文瑞临说道:“棠邑兵的这次异动,绝不可能是为了在巢滁之间夺取一两座城寨,也不可能奢想能夺下巢
州城,我们要防备他们极可能会效仿陛下去年掠袭淮东的策略,从防线空隙间穿插过去,进入巢州北部大肆破袭我们内线的屯垦耕种……”
“棠邑兵真如此有种,就不怕被我们包饺子?”一名将校在温博身边颇为不屑的问道。
不管怎么样,在普通将校的心目里,常备有八万战卒以及五万多屯兵的寿州军,单纯以兵力计,实力要远在江北诸部楚军之上;仅仅是他们前两年物资过于紧缺,才不得不休战,休养生息。
他们没有进攻棠邑就算好的。
棠邑兵组织一两次攻势,进攻他们防线边缘上的城寨,还能理解,但棠邑兵敢长距离穿插到他们的内线腹地去,不是找死吗?
首先是巢湖以北的河流都冻结实了,棠邑的战船没有办法经南淝水等巢湖上游的溪流北进。
其次棠邑兵此时能抽调出来往他们内线腹地穿插的精锐兵力规模有限——兵马规模足够,受限补给,也不会随意长距离穿插,直接正面攻城守寨便行。
有限的兵力,又没有战船随时策应,进入巢州以西、以北的内线,却会遭受到数倍精锐兵马的围追堵截,黔阳侯再胆大妄为,仗也不是这么打吧?
去年陛下能进袭淮东,主要是依赖于寒冬腊月、溪河冰封,大梁骑兵快速机动的作战能力,能快速进退,而楚信王杨元演在淮东却又没有多少骑兵能用于围追拦截。
棠邑兵想要仿效陛下的策略,却没有绝对压制寿州精锐骑兵的机动战力,凭什么仿效?
能为温博倚重的部将,自然不是什么蠢货,也不是温博说什么,就听信什么,首先也是提出他自己的见解。
温博却没有浪费时间急着跟手下的部将解释什么,当即跳下马背,依着马鞘拟写一封军令,交侍卫亲兵骑快马传递下去,要求诸防寨以最快的速度听从他的命令,抽调精锐往西翼集结。
不管棠邑兵到底什么意图,既然已经确认他们在东翼的动作仅仅是佯动,那他就应该尽可能将精锐兵力从各防寨集结起来,往西翼倾斜,这也是有备无患。
十数道军令传递出去,温博也是先与文瑞临在两百多骑兵的簇拥下,赶去与在他们身后紧跟着从滁州城开拔过来的两千步卒精锐会合,也不作休整,直接折往西南开拔。
由于棠邑在亭子山、浮槎山的两翼都建有大寨,又有一部精锐持续在北面的五尖山南段峰岭深处活动,使得寿州军没有办法在五尖山西南麓与滁州上游河道之间东西约三十里延长、南北约二十里纵深的开阔地带立足。
滁州最西侧的防寨,建在五尖山东南麓的余脉燕子山脚下。
温博率两千多步兵骑卒,马不停蹄的赶到南北延长不过两里、高仅二三十丈的燕子山时,天色已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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