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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荥阳失陷,禹河一部分大水侵入涡水,寿州军的处境就变得更加艰难。
相对来说,徐泗军的情况要好得多。
首先徐泗军与杨元演的淮东军,这些年来在淮河下游两岸相安无事,主要是在洪泽浦的东北片沿岸,防范梁军水师的袭扰。
徐泗军所承担的军事压力,要比直接面临梁军下蔡、许陈两路兵马的寿州军轻得多。
其次司马氏以徐州为基业,扎根逾三十年,投附朱让后,又趁机将势力扩张北部的济州、密州、沂州,据徐州,辖济密沂泗海四州,坐拥二百万军民。
按照道理,司马潭从徐州征调十万兵马都绰绰有余,但奈何司马潭这老狐狸,面对朱让的令诏,一兵一卒都不想派来用于牵制极可能会从孟州北攻太行陉的梁军,难不成还指望徐泗军会进入汴梁,与梁军主力决战?
司马潭及司马氏的其他人物,是不是早已在打别的主意?
…………
…………
“对岸有颇高级别的敌将在观望这边……”
韩东虎勒住马,跟韩谦禀报道。
韩谦也无意接过铜望镜去观察对岸的敌情,禹河大水从大坝缺口借渲泄而下,水势湍急,中小型舟船都抵挡不住漩涡,而东梁军又没有造大船的能力。
对岸武陟、汴梁集结七八万东梁军,即便敢跟他们一战,也只能望水而叹。
韩谦在此时御驾亲临孟州,一方面视察军情防务,但除了李知诰、郭荣等随行人员外,还有右内史府的周道元等政务官员陪同,视察孟州境内的水情。
华潼府、洛阳境内以及北岸的河津府、绛州府,禹河两岸受华山、邙山、嵩山、襄山、历山等山体的夹峙,不管夏秋时水势都有多大,都难侵害两岸,洛阳境内的水利工程,主要是防治伊洛河的水患。
甚至荥阳府境内,大部分地区的地势颇高,也无惧禹河水患。
然而从荥阳、孟州往东,进入平原地区,禹河水患就严峻起来。
而更关键的一点,荥阳以西,禹河受山体夹峙,水流湍急,泥沙沉淀少,河床没有什么淤积,但到荥阳往东,进入平原地区,河道放宽数倍,水流骤然放缓下来,大量从上游携带下来的泥沙,大量沉淀。
三四百年间泥沙淤积的后果,就是禹河中下游都已经变成半悬河,两岸的遥堤越筑越高。
然而当世遥堤皆是泥堤,禹河除夏秋时有大水,寒冬及春初又有汛期,稍有疏忽,大水或冰凌便破堤而侵两岸的田宅,
几乎逢年都有水患,要比长江、淮河沿岸都要严峻。
韩谦要求新成立的雍州行省,关注渭河两岸的林草及水土保持之事,但下游已经被泥水沉淀抬高的河床,要怎么治理,却是难题。
道理很简单,后世已经总结,主要集中在“束水攻沙、分洪淤滩”八字之上。
然而,沿禹河两岸,如何去修造能将水势夹住、使之湍急起来的坚固窄堤,以及在两岸必要处留下泄洪、分洪的缓冲带,则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
为之,韩谦去年直接在右内史府之下设立禹河都水监,研究治理禹河水患的问题,这时候计划在孟州设置一个专门的衙署,将一些工作现在就着手准备起来,而不是等到彻底收复河淮地区之后再考虑这些。
“孟州境内,多为大梁子民,此前为叛军、胡虏所侵,生存艰苦,都水监衙署集中精力,将孟州境内的水患根治掉,不仅地方钱粮有增益,民众得其便,也会尽数归心……”
韩东虎身兼孟州府制置使,但主要精力还是放在军事防务上,晋南战事要是顺利结束,他也必然要从孟州调离。
韩谦的这番话,主要还是说给都水监以及安吉祥、顾明府等地方官员听的。
这时候一艘官船往南关河码头停泊过来,韩东虎眺望过来,说道:“应该是冯翊大人,陪同蜀使曹干过来了。”
“那我们去南关河桥,等他们过来。”韩谦说道。
南关河桥早初是一座浮桥,李秀驰援垣曲,便是夺南关河桥通过孟州南部地区西进,此时在浮桥附近,一座长逾百步的铁桥梁正在架设中……
这座铁桥梁贯通之后,重载马车往东有驿道通往卫怀等地,而沿南关河东岸,亦可走陆路前往沁阳,继而将作战物资直接抵达太行陉的南口。
铁桥梁以混凝土柱为桥桩,当前的桥梁以重载马桥双向行驶为标准,宽八步,以后世的眼光看异常狭窄,但在当世却要算大型工程了。
何况大梁目前每年都要造好几十座这样的铁梁桥,所体现的国力就更叫人瞠目结舌了。
曹干在冯翊的陪同下,下船后换乘马车,沿南关河西岸的渣土道北行六七里,赶到南关河桥,与韩谦见面。
赵孟吉归降洛阳之后,韩谦三月份曾遣陈致庸、王樘二人代表大梁,出使成都府见王邕,告之有一部分归附将领、武官,希望返回蜀地定居,韩谦同时也希望将一部分将领武官的家小迁到孟州、洛阳定居,以归化人心。
王邕对陈致庸、王樘礼遇有加,也没有要撕破脸的意思,但对韩谦的这一要求却置之不使。
陈致庸、王樘在成都府逗留了一个月,就直接赶到叙州,接替任届期满的乔维阎、张广登出任叙州府知事及兵备使,大梁与蜀国的关系勉强维持现状。
却也不是王邕或曹干、景琼文等几个近臣态度如此坚决,实质是面对梁军在北线连连斩获大捷,蜀国内部将臣对梁蜀关系就产生极大的分歧。
国与国之间,终究是利益为先,两国盟约得以维持的基础,最为重要的是谁都没有谁吃下谁,或者说即便是弱小者,也要有令对方投鼠忌器的底气与实力。
没有谁会认为梁蜀盟约能永久都不变质的维系下去。
轵关陉一役,梁军重创蒙军的消息传到成都府,对蜀国君臣的惊忧是难以想象。
王邕、曹干、景琼文他们当然知道韩谦治理之下的棠邑军战斗力极强,但河洛形势如此笨拙,三面受敌,韩谦前往洛阳禅继大梁国主之位,接手又是残地、又是残兵,何况两军融合又绝非容易之事,彼此之间的猜忌最难化解。
他们原本以为韩谦即便能勉强守住河洛,也必然是苦苦支撑,或许需要煎熬十数二十年,才有机会稍稍使局面改观过来。
蜀国当时犹不犹豫的选择往渝州增兵,以威胁楚国的西翼,也极为爽利的同意梁国从川北采购粮谷运入梁州,帮梁州军民度过饥荒,当时就是担心韩谦不能在河洛撑住,致使河洛、汉中悉数落入蒙军之后,接下来蜀地会遭蒙军铁骑的践踏。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韩谦不仅守住了河洛,不仅顺利完成两军的融合,顺利将朱裕留下来的一批旧臣前将都很好的用于麾下,甚至接连斩获大捷。
他们没有想到蒙军会如此不堪一击。
轵关陉一役,看似梁国新增的疆域、人口并不是十分的多,但王邕、曹干他们心里清楚,梁蜀之间的力量对比,实际上发生极大的变化,天平彻底往梁国倾斜过来。
当然,即使沈漾遣私吏薛若谷秘密赶到成都府见王邕、曹干等人,希望能与蜀国联手中断与梁国的商贸往来,中断梁国继续通过倾销商货,从楚蜀两国吸血。
即便王邕、曹干等人对日益强大的梁国越发警惕,但说到直接撕毁盟约,他们也深知其中的风险有多大。
当年借助韩谦用谋,将王孝先、赵孟吉七万精锐蜀兵封锁在关中,王邕才成功发起兵败,继而坐稳蜀主的位置,这些年也招募健勇,新编十二万禁军分驻各地。
不过,他们心里清楚,新编的十二万蜀禁军,不要说普通兵卒了,从高级将领到中下层武将,经历过血腥战事严峻考验的,也是极少。
太上王开创蜀国基业带出来的宿将老卒,几乎都在王孝先、赵孟吉两人的军中。
特别是李知诰率部进入成、武两州,梁军有四条通路与蜀地接壤,这种情形下,王邕、曹干得吃下多大的胆子,才能下决心跟梁国翻脸?
在楚国做出表率之前,他们只能暗中与楚国保持更密切的联系,而对叙州及梁州保持更高度的警惕。
送还蜀将兵卒之事,王邕、曹干他们自然也不会应允,谁知道韩谦会埋下多少钉子渗透进蜀地?
把蜀将兵卒的家小,白送给梁国,增强梁国的实力,他们更不会干。
要说形势发生进一步的变化,那就是在赵孟吉归降梁国之后,韩谦遣李知诰、冯宣、孔熙荣、荆振四路兵马仅用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就收复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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