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间幕:傲慢、愚蠢、偏执(5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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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摊开双手,癫狂地指向四周,随后又用脚跺了跺灵骨桥:“我们正身处两个世界之间的夹缝,伏尔甘!你难道看不见?!”
巨人不答,继续前进。于是恶魔气急败坏地再度伸手一指,让他的心脏停跳。它迅速接近,随后一把扯下了伏尔甘的头颅。
这一切徒劳无功。
十几秒后巨人再度站起。然后,又是一番争斗。
“停停下,兄弟。”
恶魔喘息着退后,疲惫在那张变得可怕的脸上蔓延,占据了每个角落。它几乎是在哀求:“停下,好吗?我们不必战斗。”
“不。”
“你——你这个愚夫!”
“或许吧。”
黑肤的巨人并不反驳,只是以堪称缓慢的速度继续接近它。
“我或许真的很蠢,我自己也知道,我比不上你聪明,马格努斯。但我知道我在为什么而战,我也知道有哪些东西是真正不怀好意的怪物。”
“而你看不见,你有眼睛,也有眼界,看的比我们都远。但你就是看不见它的到来。你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是不是?”
他举起战锤,沉默着朝恶魔扑了过去。
一记挥击打碎了它的半个颅骨,伤口里露出的骨骼结构怪异至极,简直就像是噩梦的叠加。
亚空间的寄生虫在其中蠕动,密密麻麻,一条接着一条地从里掉出,取代了鲜血。白色的卵在伤口内侧涌动,孵化出更多,旁观的受苦者几欲呕吐。
恶魔嚎叫起来,试图后退。它用左手捂住自己的脸,空出的右手不停地动用灵能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屏障,试图用这些来阻挡巨人的接近。
第一道屏障被轻而易举地摧毁,第二道也是如此,十几道屏障在几秒钟内被相继以锤击打的粉碎,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恶魔的尖叫声开始愈发剧烈,它已经感到了死亡的到来——但是,在最后一刻,有蓝色的光芒乍现,帮助着他使出了一个偏移立场,偏移了战锤的落点。
这把血淋淋的武器脱手而出,巨人用左手握拳,朝恶魔的脖颈打去,一道咒语却令他在片刻之间粉身碎骨。这不是恶魔的手笔,它却以为是自己的。
“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为何而战”
恶魔喘息着后退,曾经满是智慧的独眼里只剩下一片癫狂,与涌动着的蓝色光辉。它开始对着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讲话,长篇大论,语气激昂,像是正在演讲。
“你甚至不知道你战斗的原因,你这个蠢货!但我知晓!父亲以为他能永远瞒着我,他以为他可以独享这些宝贵的知识!他错了!我——赤红的马格努斯的智慧,足以和他匹敌!我也同样应该享有这些知识!他他不能做一个自私的人!”
受苦者茫然无措地苦笑起来。
愚蠢啊,马格努斯,你是何等的愚蠢。
那怪物用她的手遮住了你的眼眸,而你却一无所知。你成了怪物,却满心欢喜。你弑杀兄弟,背弃父亲,却认为都是他们的错
他叹息着跪倒在地,想死,但无法死去,甚至无法闭眼。他只能继续开始观看这场惨剧。他没得选。所谓的选择其实早在一开始就已经被剥夺。
更不要提,他其实也已经知道结局。他正在一个死人的最后记忆里受着折磨。
于是,他看着伏尔甘一次又一次地被杀死,看着恶魔用尽各种手段试图杀了他。到了最后,甚至只是想要减缓他的移动,让他别再追来了。
恶魔最开始趾高气昂,带着傲气俯视它的兄弟。而现在,它是一个惶恐的疯子,恐惧着试图逃离这场战斗。
可惜,它并不能——它已经不再具备所谓的‘自由意志’了。
巨人再次站起,握着战锤,像是战斗开始时那样。
他的盔甲已经彻底破碎了,他的骨骼被粉碎过无数次,头颅也被斩下无数次。他被窒息、被放血、被闪电击中、被分尸,甚至试过各种恐怖的、能在几秒钟内置人于死地的癌症。
然后他站起。
一如既往。
伏尔甘并不说话,也不言语,只是提着锤子朝他的兄弟走去。
长着鸟足与羽翼的恶魔单膝跪地,那张异状的脸成了可笑的肖像画,鲜血在其上形成蜿蜒的痕迹。它捂着自己的脸,被砸碎的下巴没有恢复,口水从缝隙中和扭曲的虫子一同掉落。
它呜咽着,含湖不清地朝着伏尔甘伸出一只手,连连摆动:“别打了,伏尔甘——别。别打了。”
动手。
别听它的话,动手,兄弟,动手。
受苦者咬紧牙齿,眼睛瞪得大大的:动手,伏尔甘,动手。快杀了它,不要被它欺骗,它正在故意示敌以弱,不要让它的法术成功释放。别围着它转圈,谨慎地打量了,它在利用你,快杀了它!杀了它!
终于,他咆孝出声,那声音在黑暗中滚滚而去,像是被正在山谷中肆虐的雷霆所噼断的树木发出的哀鸣。
“杀了它!”他哭喊着说。“求你了,伏尔甘!就这么一次——杀了它吧!杀了它!”
理所应当地,巨人提起锤子然后,一如既往地没有落下。
这是他的记忆,记忆是不会改变的。
他已经记不住自己看了多少遍了,一千遍?五千遍?还是一万遍?他记不清,他也不想记。他想死,但他死不了。
受苦者清晰地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恶魔会释放一个幻术,将伏尔甘带往尚未被焚烧的普洛斯佩罗。在那里,它会变成被腐化之前的模样,向伏尔甘讲述它为何要这么做,向他讲述一切
再然后,它会发现,其实伏尔甘根本就没有受到它法术的影响,那个在幻境中与它对话的人是它的父亲。
父亲。
受苦者艰难地爬起,想要站立以观看那个正在以伏尔甘外表向恶魔讲述一切的人——他想忏悔,想道歉,想弥补,但他只能看,只能听。
他听见他的父亲以伏尔甘之面貌缓缓开口。
“你总是如此的自以为是,马格努斯。你总是只看见他人最坏的一面,以此来为自己的罪责开脱。你为什么就那么想要知道网道计划的全貌?知道它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曾经被警告过无数次,不要去探知亚空间,不要去和它嬉闹玩耍。你并不听,无论谁来劝,你都不听。你始终忍不住,你觉得自己有资格比其他人懂得更多。”
“可是,凭什么呢?纵观我们所有人,只有你一直在哀叹父亲不告诉你他的计划,圣吉列斯没有,我也没有,我们都不为此感到愤怒。而你,你满心的傲慢被他无视了,于是你开始自己钻研,觉得自己能掌控一切。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
是啊,凭什么呢?
受苦者苦笑起来。他已有答桉,甚至已经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他没有任何的办法去补救。
对于一个自以为无所不能的人来讲,这是最为残酷的刑罚。
“因为我的傲慢,父亲。”
受苦者低沉地回答。
“我自视甚高,因此觉得理应知晓。我因为博览群书,所以瞧不起鲁斯,觉得他野蛮、茹毛饮血。结果到头来,我才是看不真切的那一个。”
“我总是会做出最坏的选择我是个好人吗,父亲?我总是在不该优柔寡断之时优柔寡断,就好像我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救下那些即将遭到轰炸的难民我知道他们会死,荷鲁斯攻占皇宫之时,无论如何,他们都会死,但我仍然去做了,我那时已经——”
他叹息。
“我已经是个怪物了。父亲。可我偏偏在那时还有一点善良。这样残酷的玩笑,在你眼中,你觉得如何?”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从他的头顶传来,带着点笑意:“你父亲现在并不在这里,我代他回答吧,马格努斯——硬要说的话,这个玩笑其实挺不错。至少我很喜欢。”
他骇然地抬起头,然后看见绝对无法接受之景象。
他的兄弟们从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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