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零二章·“看一场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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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变72年1月1日，黎明之战宣告结束。</p>

战争领导者亚撒·阿克托、夕、梅拉等人正在处理战后事项，为牺牲者的祭礼也在准备之中。</p>

河边的银杏树下，一名金发少年凝视着漫山遍野的野花，以及不远处上百只缓缓而过的黑色棺木。</p>

他的视野之中，成千上万……不，不可计量的人们正随着这些棺木前行。夕阳西下，人们的衣袍染上了金灿灿的色泽，就像一条流动的河流。一时间，他们像统一地穿着金色的祭服。</p>

这条河流，从城邦之内流向城外，贯穿了大街小巷，淌过了宽阔的广场、窄小的巷道。仿佛有一股无声的浩瀚的、厚重的力量汇聚而来，携着他们的脚步踩碎了一地光斑。送葬队伍绵延数里，从天际的这一头绵延至另一头。</p>

他们所簇拥着的，是一具具漆黑如墨的棺木。</p>

由于战争中的牺牲者实在太多，许多人的姓名不可考，这些棺木中装着的，并非是具体某个人的尸体或骨灰，而是无数牺牲者留下的遗物。</p>

有的是一节染血的络子，有的是一张破碎的全家福，有的是一条被撕裂的手帕，甚至是一根羽毛、一片茶叶……这些遗物收集得并不全，无法覆盖到每一个牺牲者，但他们的尸骨已经在长久的时间中融入了这片土地。</p>

脚步之下，便是家乡。</p>

“哗啦啦——”</p>

白鸟振翅，雪白的羽毛自天际而落。有孩童仰起头，望着天际之下的金光。今天的阳光格外好，就连城邦下了一夜的寒雨都被晒干，当孩子仰起头时，他的眼瞳中便洒满了温暖的金光。</p>

阳光是那么好，有一种让人流泪的冲动。</p>

仿佛可以烧尽下了整整两千三百次模拟、持续了那么多次四十年的大雪。</p>

突然，山坡之下传来洪亮的声音。一名中年人带着一支队伍，朝送行的队伍走来。</p>

“——自由联盟五百六十二名战士，为战争中牺牲的五千三百六十四万将士送行。”</p>

队伍的首端，一名白发老太太看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他们也自然地融入了送行队伍之中，随着队伍慢慢地前行着，犹如一条蜿蜒的黑色长龙。</p>

“——审判所一千两百三十六名审判员，为战争中牺牲的五千三百六十四万将士送行。”</p>

又一阵声音传来，只见城邦城门大开，一支极长的队伍走了出来，每个人都手捧漆黑的小盒。</p>

队伍不断扩充，越来越多的队伍加入了其中，犹如江流入海。</p>

“——希望城两千五百六十四名居民，为战争中牺牲的五千三百六十四万将士送行。”头发花白的城主亚林带着浩浩荡荡的人群赶到，每人皆表情肃穆。</p>

“——安托法城一千六百五十八名居民……”紧接着又是一支队伍。</p>

“——洛可城一千三百四十四名居民……”</p>

“——希比弥城一千一百六十八名居民……”</p>

“……”</p>

“……”</p>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送葬队，每一支队伍，都是这四十年中参战的各个势力，他们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参与了这场残酷而长久的战争。</p>

河流涌入河流，又汇聚成了新的河流。渐渐地，河便演变成了海，江流入海，生生不息。</p>

直到一声清亮的声音——</p>

“——战团两名成员，为战争中牺牲的五千三百六十四万将士送行。”</p>

这是人数最少的一个势力，比起动辄几百几千人的大队伍，简直太过渺小。</p>

他们仅仅只有两人。</p>

微风之中，澈大步走来，身后血色披风随风飘扬。他的旁边则是腰别细剑的少女，一样披着血色披风，她的手中捧着漆黑的骨灰盒。盒子里的便是人类的丰碑。</p>

一朵洁白的百合花绑在骨灰盒上，花瓣沾着露珠。</p>

春天的第一束百合花已经凋谢，春天的第二朵、第三朵……成千上万朵，却有了盛开的机会。凯尔斯蒂亚家白发苍苍的老人，早已牵着他的孙女走在了灿烂的阳光中。</p>

“——九盟之一熔原，为战争中牺牲的五千三百六十四万将士送行。”</p>

一名红发男人走来，他同样没有带着浩大的队伍，声音也并不响亮。他只是低声报了一声，就融入了人群之中。</p>

“——自由势力维奥莱特，带领一百二十九位佣兵，为战争中牺牲的将士送行。”</p>

维奥莱特带着自愿的玩家们，参与了这一场送葬。这场战争感染了这些自称第四天灾的玩家，即使参与送葬没有任何系统奖励，他们也来参加了。</p>

“——鹰犬冬旭、旭冬，带领三百九十四位鹰犬护卫军，为战争中牺牲的将士送行。”</p>

“——伊甸园梅拉、程洛河，带领二百九十八位研究员，为战争中牺牲的将士送行。”</p>

随后是戴着伊甸园徽章的梅拉老太太，以及失去了一只眼睛的狙击手程洛河。</p>

“——瑶光阿妮塔……”</p>

“——十三城六百八十五名居民……”</p>

士兵、将领、普通居民、流浪儿、雇佣兵、玩家、学生、农民……各个行业的人们聚集在了队伍之中。</p>

人海汹涌之间，有人默默垂泪，有人表情肃穆。夕阳下垂，连棺木也泛着一层闪耀的金色。</p>

废墟世界很大，无法每个人都到场，但好像所有的怀缅都汇聚在了这里，为这一场浩大的战争收尾。</p>

硝烟散尽，白鸟环绕而歌。这是无数生命奋力燃烧所挣来的一个春天。</p>

远方的山坡上，诺尔注视着这一幕。</p>

他对着空气，口中呢喃：</p>

“《卡拉马佐夫兄弟》中说过——我爱人类，但我对自己实在大惑不解：我越是爱整个人类，就越是不爱具体的人。我常常满怀激情打算为人类献身，然而要我和什么人共处一室，我连两天也待不住：我对具体的人越是憎恨，我对整个人类的爱便越是炽烈。”</p>

他停下自言自语，低声喃喃：“……所以，会有某种‘程序性’在控制你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