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与君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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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明安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不顾失去的手臂，右手握紧剑柄，往前直刺，拼尽一切。</p>

他用力极大，脚跟蹬地，脚下的水晶地面碎裂而开，形成蜘蛛网状的裂痕。</p>

咔，咔咔咔——</p>

分不清是地面开裂的声音，还是他骨骼开裂的声音。</p>

神明安立刻换手，左手持剑，用力斩来，全力迎上苏明安的决绝一击——</p>

“【这会导致……当你失去了概念指代的对象，你就将彻底失去你自己。】”</p>

“苏明安。”</p>

“——你到底是苏明安，还是‘为了拯救翟星不惜一切代价的苏明安’，亦或是‘甘愿接受自己死亡，甚至为此感到心满意足，最后安然阖目的苏明安’？”</p>

……</p>

“铛————！”</p>

剑刃脱手而出。</p>

苏明安左臂空荡，右手仍然维持着握剑向前的姿势，手掌形状扭曲，手骨尽皆弯折。</p>

神明安反馈而来的力道太强烈，苏明安终于握不住剑。</p>

一声碰撞之下，那用于弹钢琴的白皙的手，骨骼扭曲成麻花状，鲜血涌流，满目鲜红，骨节错位，指甲外翻。</p>

左臂断裂，右手骨折。</p>

鲜血淅淅沥沥落在地上，溅开一道又一道血花。</p>

亚尔曼之剑落在地上，出现了一道裂痕。</p>

“咔，咔咔咔——”</p>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裂响——这柄从第二世界到第十一世界、跟随了苏明安整整十个世界的伴生武器，这柄从绿级一路进化到金级的玩家巅峰武器，这柄无往而不利、代表着旧日之世命运之剑的武器……碎成了两半。</p>

剑尖沾染着神的鲜血，银白染成了金黄。</p>

剑柄部分露着一小截剑身，豁口犹如断裂的颈骨。</p>

——像是一枚被斩首的头颅。</p>

“……”</p>

神明安未曾追击，满头白发如同银白色的丝线，在残余的剑风中晃动，祂的右肩空落落的，垂下几片撕裂的皮肤和上臂骨。</p>

祂左手仍然握着剑，看似胜者是祂。</p>

但在苏明安的亚尔曼之剑开裂的这一刹那——</p>

“咔嚓——”</p>

神明安手里的剑，也应声而裂。</p>

剑刃的尖头，掉落在地，发出清脆一声。</p>

“铛——！”</p>

除却神明之力，仅用“人”的力量作战的神明安……原来，并不能凌驾于苏明安之上。</p>

而苏明安犹然胜之。</p>

因他仍在坚持。</p>

他蹲下身，伸出颤抖不已的手掌，一次、一次又一次地，试图拿起那柄断裂的剑，想用仅剩的剑尖，继续作战。</p>

他的双臂软趴趴地垂着，像迎风而倒的稻草人。</p>

血流如注，他的脸色苍白到极致，几乎一吹就倒。</p>

手骨尽皆扭曲，骨节错位碎裂，满是触目惊心的森白与血红。</p>

“……你到底在坚持什么？”神明安轻轻地说。</p>

一语双关，语声满是困惑。</p>

苏明安握住了那柄断裂的剑，手掌握了握，骨骼痛得喑哑作响。</p>

……他在坚持什么？</p>

也许确实有必须坚持的东西。</p>

是他……是他作为苏明安，仅仅作为苏明安，而不为着什么的、干干净净的、单单纯纯的、属于他的东西。</p>

……</p>

【“这些简短的言语，被赋予了神奇的力量。好像一说出来，就在人们脑中唤起了庄严而模糊的形象。”】</p>

……</p>

大义，无私，拯救，还是旁的什么。这些高高在上、令人振聋发聩、庄严而模糊的概念，他不关心。</p>

……</p>

【“甫一说出，仿佛征服了每个人的自由意志，让他们心甘情愿高高托举这些字词所代表的意义。”】</p>

……</p>

他只知道，比起其他的那些爱欲、食欲、权欲……比起那些明面上的、众人喜欢的、俗世追寻的、令人无比欢欣鼓舞的欲望……</p>

……</p>

【“你只是被裹挟，才会将短小的词汇上升至玄而又玄的理想。所谓理想与荣誉，更是裱装在工具之外的鲜花。”】</p>

……</p>

比起那些，</p>

他手里正在握住的、眼里正在瞧见的、心里正在追寻的、他认真思考过的，关于故乡与故人的一切……</p>

这些，</p>

——这些才是，“让他甘愿赴死的缘由”。</p>

……</p>

【“理想只是形式、是工具、是概念。而满足自己的欲念与需求，才是根本。在极端的本末倒置下，你把自己的其他一切合理的欲念与需求都视作了‘无用品’，这是极度危险的体现。”】</p>

……</p>

这些“被倒置的末”。</p>

才是他本心深处，</p>

最危险、</p>

最固执、</p>

最恐怖、</p>

最邪恶、</p>

也最无可救药的……【最深切的欲念与需求】。</p>

他是，需要他们的。</p>

……</p>

他们，才是他心底里，最邪恶也最强欲的——【欲求】。</p>

……</p>

……</p>

“——放开他！！”</p>

倏然，一柄犹如岩浆熔铸、橙红似火的长剑，像是开天辟地的盘古之剑，劈开了层层叠叠的枝叶，直刺而下！</p>

一名身着复古长衫、别有金盘龙纹扣的青年，驾驭巨龙出现在火红色的高空。一瞬间，霞光万丈，灿若白昼。</p>

巨龙高高昂起头，咆哮一声，树内俱震，空气同鸣。</p>

他垂下头。</p>

金眸凛凛，烈火飘飞：</p>

“——苏明安！”</p>

……</p>

【所以，当他的欲念无以为继，即将难以坚持、解放自我、投向自由之时……】</p>

【最幸运也最残忍的，】</p>

【——“他们”出现了，朝他伸出手。】</p>

【总是这么及时。】</p>

【及时到残忍。】</p>

……</p>

(本章完)</p>

(/75105/75105611/798646584.html)</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