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六章 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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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举棋不定，不知该不该炸一下。</p>

炸过去倒是能取得不错的战果，但不炸的话，让明军取走马尸，一样要耗费兵力看管辎重，多了一个需要分心的地方。</p>

正当他考虑着这事的时候，就见左镇军兵突然收到命令，迅速从战场撤离，恍然间他还以为是刘承宗率军抵达战场了呢。</p>

待到左良玉的土山筑好，他端着黄铜望远镜登高远望，将欧阳衮的营阵尽收眼底，最先注意到的就是阵中那几辆火箭车。</p>

左良玉很急。</p>

一方面，他摄于火箭的存在，不敢迅速进军；另一方面，却又急于速胜。</p>

眼前这支元帅军撤退是不是诱敌，对他来说不重要。</p>

因为这里不是陕西或甘肃。</p>

甘肃的地形狭长，从东到西近千里路途；陕西的道路复杂，舆图直线六七十里可能要走上二三百里。</p>

宁夏南部的地形平坦，黄河以东整个战场都不大。</p>

准确的说，战场就是西南的红寺堡、东南的盐池城、北方的横城堡，三点连出的三角区域，从中心点到任何地方，方圆百里都是无险可守的平原。</p>

百里，就是短则一日、长则三日的脚程。</p>

因此左良玉知道刘承宗就在附近，不敢把战斗拖入夜晚，漆黑的夜晚太过漫长，会带来恐惧和变数。</p>

如果夜晚到来前不能歼灭这四五千元帅军，那接下来他们要打的就是会战了。</p>

实际上在修筑土山的时候，左良玉就已经派人去大佛寺找洪承畴，建议退军，向延绥镇转移。</p>

早前南边炮声激烈，但等他们靠近的时候就已经安静下来，显然张应昌已经完蛋了。</p>

那他们再打下去也没啥意义。</p>

但洪承畴拒绝了他的建议，并不是不想撤，而是三边总督认为撤不了。</p>

洪承畴在发兵的时候就想好退路，南下时便派人前往东南联系宁夏后卫，得到的消息很坏——后卫的卫城已经插上了元帅旗，城头绣团龙的三角牙旗上，绣的姓氏是丁。</p>

宁夏方面并无元帅府丁姓将领的情报，但显然后卫已经失陷。</p>

向东只有后卫、安边、定边、宁塞这一条路，往南是元帅府的延庆旅、往北则要出边进鄂尔多斯，那边则是元帅府的漠南都督军。</p>

不论怎么走，他们都会被拦下来。</p>

洪承畴的判断是，与其未战先逃，再被拦下来圈踢，倒还不如在宁夏决战。</p>

至少眼下，他们的士气可用。</p>

但军队有士气归军队。</p>

左良玉自己看到欧阳衮营中的火箭车、想到戈壁上潜伏的刘承宗主力，他是没剩多少士气了。</p>

尤其此时，透过望远镜，他将欧阳衮的部署看得一清二楚。</p>

他十分确定，人家刚才就是在诱敌。</p>

他们大军压来，稍微站得高点都能看见营盘，至少左良玉站在土山上，不仅能看见元帅军的营阵，也能看见东北方向洪承畴的营阵。</p>

只是那边稍远点，看不真切罢了。</p>

不过欧阳衮的营阵，左良玉看得很清楚。</p>

元帅军的人比他早前得到的情报要少一点，看上去到不了五千人，也就四千。</p>

但车多马多骑兵多。</p>

他们原野上西边靠着秦渠，用战车垒出一道四方营，能看出来不是专业的车营，战车数量不够，仅封死四角。</p>

四角之外，各有一司骑兵结小方营下马静坐。</p>

虽然看不清具体装备，不过有很多骑兵戴着红帽儿。</p>

左良玉心中暗道：那多半是刘承宗手下海虏骑兵，那边的番虏骑兵有戴红帽的习惯。</p>

余下四面，基本都是两三辆横连的战车，就会有个三五步宽的缺口，然后又是两三辆战车。</p>

此时，车垒几乎是空的，步兵都在缺口外十步之内倒持三眼铳挖掘拒马壕。</p>

左良玉叹了口气，对聚拢在身旁的部将们道：“好消息是并未见着敌军火炮，但诸位仍不可大意，兴许被藏在阵中。”</p>

“坏消息是，敌军精锐，各部中规中矩，未见慌乱，多半是朝廷叛将领兵。”</p>

左良玉判断的依据，是这种以少敌多还能临危不乱、熟练指挥的经验和气度，不是刘承宗麾下那帮骄兵悍将能有的。</p>

他们那帮人总是以多打少，又擅长逃窜，历年战报，都没见过被围住的罕见情况。</p>

那种骄兵悍将，面对这种情况，早就冲上来赴死了。</p>

只有明军将领，在人生中打多了玩命仗，才会觉得以少敌多很正常，才能保持镇定。</p>

徐勇上前抱拳请战道：“左帅，那卑职率马兵散开上前，冲他一阵，便知其营内有没有炮了。”</p>

周仕凤、王允成对此接连点头，辽将出身的王允成也同样抱拳请战，瓮声道：“冲营卑职最在行了！”</p>

剩下一将叫葛汝麟，原本是宁夏的河东兵备，这个地方正是他的防区，不过此时显然是叫火箭弹吓住，左顾右盼，并未出声。</p>

左良玉看了看麾下三将，摇头道：“冲他做什么，全无必要。”</p>

“允成，你率骑兵分散，向东、西、南三面，出侦二十里，遇敌速报；周、葛二营，携神器火炮，于敌营东西分驻，防备敌援军突袭。”</p>

左良玉看向徐勇，这才道：“他们既然想诱敌，我们也来诱诱他们，徐将军，自你标下拣选锋司精骑，兵分十旗，赶车队，轮番至先前战场，把马尸驮回来。”</p>

徐勇原本听着左良玉给其他三人的任务，以为主攻的活儿落到自己头上，那嘴角都已经压不住了。</p>

听见这话，直接垮了脸。</p>

“左帅，驮马尸？”</p>

就连其他三人，也一脸看笑话的模样。</p>

左良玉却很认真地点头道：“这可不好笑，那边两军几百匹死马，把它们带回来，若局势有变，够我们出边吃些日子。”</p>

“不过多半吃不着，敌将虽然稳重，但西贼兵傲得很，不惧格斗，你去驮马尸，他们反应过来多半会发骑兵来与你交战。”</p>

“余下两营也做好准备，若交锋僵持，就都别动，等骑兵打完就散阵攻坚；至少杀伤些骑兵，我们多、他们少，总能得利。”</p>

说到这，左良玉顿了顿，看向麾下四将：“若格斗稍有得利，徐勇就伺机驱赶敌骑返阵，裹他们的骑兵冲他们的阵，黏在一起，叫敌军火箭打放不得。”</p>

“冲进阵里，造成混乱，最好拔下那六辆火箭车，三面各寻薄弱，一时俱撞，破他的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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