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九章 裂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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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勇突然听到刘承宗问话，一时间脑子呆住。</p>

呆住的原因不是害怕，而是万万想不到这种猛将干的活儿会落到他肩上。</p>

虽然他是弓马娴熟精于骑射被招进羽林营，但此次从征，是他第一次上战场。</p>

而且整场战役都是在行军之余，在中军给大元帅干些牵马坠镫的杂活儿，别说还没上过阵，就连头回杀人都是把刺杀刘承宗的刺客绞死。</p>

但实际上那个叫邓德的刺客到底是不是他绞死的，张勇自己都说不准。</p>

毕竟被刘承宗那么一撞，本来人就活不成了，他得令把邓德拖出去，用弓弦绞在脖子上的时候可能就已经是个死人了。</p>

张勇也不知道，那时他很慌张，后来根本回忆不起当时的细节，只知道骨头被绞得吱吱响，直到同为羽林郎的李栖鸾叫住他，告诉他人已经死了，再绞脑袋就掉了，别给大帅找不痛快。</p>

至于人到底是不是他杀的，张勇没问，李栖鸾也没说。</p>

他们就都当，是他杀的。</p>

刘承宗看见张勇恍惚呆住，不禁笑出一声，安慰道：“没事，头回上阵谁都怕，去把刘体纯喊来。”</p>

他并不是一定要让张勇冲阵，只是看见那座帷幄，就手痒难耐——是想自己冲阵。</p>

只不过如今他是不可能亲自冲阵了，才心血来潮地随口问出一句。</p>

这时候张勇才反应过来，一时迟疑竟错过追求已久的良机，连忙涨红了脸，站直了昂首挺胸道：“大帅，我敢！”</p>

“敢就很好，不过这事啊，单靠勇气办不成，去吧。”</p>

刘承宗点点头，依然道：“把刘体纯喊来，再把你的军中好友都叫上。”</p>

张勇的反应，让刘狮子意识到，自己的羽林郎尽管都是武艺超人之辈，但不少人都像张勇一样，苦练十年未历战阵。</p>

该把他们派到战场上涨涨见识。</p>

张勇错失良机，心中无限懊悔，偏偏刘承宗既然已经决定，那就不会再更改想法，只好领命出去喊人。</p>

没过多久，刘体纯就进了绣楼内院，仰着头抱拳行礼道：“大帅，卑职来了。”</p>

刘承宗招手让他上房，递去望远镜，指着远处营阵道：“我听说你在军中号飞虎，那营中有一大将帷幄，可看清了？”</p>

刘体纯早前是张献忠的部将，虽然归降后以参将官职领昭毅将军衔，但一直都没干什么正事。</p>

在元帅府兼并西营的过程中，刘体纯是个背锅的。</p>

人们知道大元帅册封西营将校官职时，对他们并无了解，封谁全靠刘体纯介绍。</p>

那些没得官职的，自然会对其产生责怪和怨恨。</p>

事情的真相自然并非如此，对西营的册封，他说了根本不算数，全凭刘承宗对照将领名单，一一分辨，专门把刘体纯推荐的人跳过去了。</p>

就比如过去在张献忠身边挑大梁的王自奇，就是被刘承宗故意跳过去的。</p>

刘体纯又非常忠厚老实，对旁人误会并不辩解，因此日子过得不算顺心。</p>

此时听了刘承宗的话，刘体纯端着望远镜看向敌营，很容易明白刘承宗的想法，面上格外慎重道：“大帅，如欲袭营……”</p>

他先看了看营地附近的环境，又抬头瞧了一眼天色，这才道：“半个时辰后，天色将黑未黑，可使三五股马兵沿苦水河滩逼近敌营二三里，为防敌军炮子，卑职还要另请战马五，不，三百匹，制造混乱三百就够了。”</p>

刘承宗一听大为惊奇：“你能逼近三里？”</p>

“嗯，多走几步路。”</p>

刘体纯应了一声，眼睛仍看着东北方向的目标环境，接连点头道：“河岸地势低，又有固土柳堤，各骑携一土袋，慢走快冲，能避免官……呵，避免官军听见蹄声。”</p>

刘承宗的眼神充满赞赏。</p>

刘体纯的整个袭营计划，不是建立在敌军不能发现，而是就奔着敌军发现来计划的，甚至发现了也防不住。</p>

三百匹战马用以简单的声东击西，用马蹄在其他方向造出动静，尽量欺骗敌将转移火炮朝向甚至位置，土袋用于在壕沟填出道路，袭入敌营的成功几率很大。</p>

显然，刘体纯过去在西营，肯定干过袭营的活儿，经验丰富。</p>

“既然你能摸到二三里地，那就省事了。”</p>

刘狮子道：“我从第一旅调选锋三百、战马六百，再让马祥部塘骑携十二辆火箭车配合，遮蔽战场扰乱敌军，除此之外，再带几十个羽林骑，让他们见见世面。”</p>

说罢，刘狮子看看天色，道：“你有一刻时间准备，如何？”</p>

知道会得到选锋、塘骑、战马和火箭车的支援，刘体纯对此次袭击成功的把握大大增加。</p>

唯独听见要率领装备精良、武力强大的羽林骑参战，刘体纯脸上犯了难。</p>

“大帅，羽林骑在突袭中阵亡，卑职只怕对军队影响太坏。”</p>

但刘承宗只是笑了一下，颔首道：“我心里有数，你下去准备。”</p>

他知道刘体纯的意思，这主要指的是羽林营的兵员构成。</p>

羽林营的主要兵源，来自孩儿营，正如它的营名一般，刘狮子的本意是相仿汉朝羽林孤儿，收容战乱遗孤。</p>

他们的基础教育由孩儿营完成，以较好的文化水平和武艺，进入羽林营学习元帅府的日常事务，并在一段时间后进入虎贲营，学习军事事务。</p>

这本身是刘承宗设立的战时人才储备培养体系。</p>

但在元帅府建立过程中，羽林营的补充兵源逐渐被打乱，而且变得两极分化。</p>

一部分依然是战乱孤儿，另一部分则由卫拉特、漠南、西南土司等贵族子嗣以及降将后裔补充。</p>

好几个旅的副总兵之子都在羽林营。</p>

这些人员的补充，让羽林营变了性质，成为某种程度上的质子团，在整个元帅军都有极强的影响力。</p>

甚至可以说，羽林营和虎贲营，就像刘承宗的战地宫廷。</p>

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人来冲刘承宗的中军，哪个年轻人为保护大元帅阵亡了，事后补偿一定能让部下满意。</p>

但把他们派出去打仗，尤其是干冲阵斩将这种危险的活儿，非常不明智。</p>

放到刘体纯身上，更不愿意接受了。</p>

这帮羽林郎的老父亲不是外藩领主就是建牙开府的实权将领，儿子跟他冲阵死了，这种黑锅能吓死人。</p>

刘承宗也不会让他背。</p>

所以才让张勇去找他的朋友们。</p>

张勇加入羽林营的时间短，在营内朋友以寒门子弟为主。</p>

这帮人也不是平民子弟，否则很难十八九岁就能练出个弓马娴熟。</p>

有些人跟刘承宗类似，出身小官僚或大地主家庭，还有一些比如李栖凤、李栖鸾几个兄弟，父亲是镇压奢安之乱的甘肃人李维新，先后总兵川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