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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车库,也是一个秘室。凤芝作隐秘生意,经常被警察突击搜查。正巧这家车库出兑,与凤芝的店只隔一墙。凤芝将其买下,开个暗门,从此不怕警察。
凤芝摇控开了卷帘门,两人钻出去,一台出租车停在门前。司机跟凤芝很熟,打过招呼,司机接过拉杆箱放进后备箱,凤芝跟玉珠坐进后排,车子出了小区大门,穿街过巷,专挑僻静的小路走,直到出了城,才拐上高速。
这是一次真正的脱逃,虽然上了高速,玉珠的心还是悬在半空,偶尔有车超上来,玉珠的心就狂跳不已,浑身发抖,胸口憋闷的要窒息。不由自主地抓住凤芝的手,直到车子消失在视野才长出一口气。
出租车一路平安到达机场,在安检口,分别的时刻到了。玉珠和凤芝四目相对,两双泪眼。
玉珠说:“我害怕。”
凤芝说:“现在害怕晚了,就算是火炕也得跳了。”
玉珠说:“他们找你麻烦怎么办?”
凤芝说:“就这一百来斤,爱咋的就咋的。”说完推了玉珠一把,扭头不再看玉珠。
玉珠走向安检口,一直走,不敢再回头。
玉珠消失在人流里,凤芝擦干泪眼,给金铎打了电话。
听到金铎的声音凤芝又抽泣起来。“金铎,你说的,玉珠要是到深圳,你能保护她?┈┈好,玉珠的飞机一会儿就起飞了,下午二点到深圳┈┈金铎,是爷们儿,就兑现你的承诺吧。”
飞机腾空而起,冲向天空的一瞬,玉珠的眼泪夺眶而出,擦掉又涌出来,再擦再涌出来,玉珠索性不擦了,任凭泪珠在脸上滚动,流过嘴角,在下颌滑落;从没觉得流泪竟然这么畅快,天空如此辽阔,自由如此美妙。
邻座是位白发老太太,递给玉珠一张纸巾,说:“唉,都这样。六十年前我离开家时,就跟你一样,哭的拿不成个儿。慢慢就好了,鸟儿总要出飞,人总要长大,这是必然的过程。”
玉珠报以带泪的微笑,不言语。
老太太又问:“去深圳?”
玉珠点头。
老太太笑着说:“丫头,你可真好看,我活了七十多岁,也是见过世面的,从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丫头,你看你的皮肤,就像熟蛋清一样白嫩,别哭了,眼泪里有盐,最伤皮肤,再哭就把皮肤哭糙了。”
玉珠被老太太感动了,她深呼吸,想止住悲伤,却止不住滚珠似的眼泪。
空姐察觉了玉珠的异常,带着职业的微笑,轻声问玉珠:“女士,需要帮助吗?”
玉珠抬起头,很难为情地笑一笑,说:“谢谢,不需要。”
玉珠的泪容惊艳了空姐,空姐惊奇的目光在玉珠脸上停滞了几秒,空姐一笑,友善地送过来一杯热牛奶,说:“喝几口会好些,需要帮助请按铃。”
玉珠点头。
不断有空姐从玉珠身边走过,眼光却隔着几排座位就盯住玉珠,殷勤地询问玉珠还有什么需要,玉珠一一谢过。
空姐们窃窃私语,头等仓就坐着一位当红电影明星,她可比明星漂亮多了,啧,啧,那皮肤,从没见过这么白嫩的。
痛哭后的慵倦使玉珠昏昏欲睡,然而,独闯世界的恐惧,前途的迷茫,远方的未知,让她无法安稳睡去。
关于金铎,玉珠记忆的线条又无数次重新描画,形象渐渐清晰。记忆中有关金铎的碎片串联起来,波光粼粼,萦绕脑海。
玉珠记忆中,金铎除了学习一根儿筋,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女性有一种特殊的敏感,对异性投来的目光有一种本能成份判断。那时玉珠的身上总是粘附着各种各样的目光,混浊的,复杂的,虚妄和躲闪的。只有金铎,好像什么也不懂,每次看她的目光,清澈,明亮,调皮。
金铎的坐位在玉珠前桌,每遇难题,玉珠就轻轻踢金铎的椅子,金铎把手背伸过来,玉珠把题写在练习本上递到他手上,他解完再递过来;有时他的解法玉珠看不懂,在不懂处画问号,再踢椅子,金铎接过去,在问号处用最简洁的词语,做最简洁的说明,再递回来。
因为一切都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同学议论她俩“传纸条”。因为他们传的不是纸条,是练习本。
那时候,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会投奔金铎,向这个不起眼儿的小子寻求帮助。
现在,金铎是一座孤岛,给迷航者一线希望;凤芝是一个赌徒,把玉珠推下海,不管船能行驶多远;玉珠是一片轻云,流云随风。
无论前途还有多少磨难,玉珠准备承受一切,因为未来即使再糟,也不会比现在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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