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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了一个梦。
春天似乎已经来了。
有潺潺流水, 有桃花无数,有满目瑶草,有沾满露水的枝叶。
枝头似乎站了一只五彩斑斓的小动物, 舒展翅膀,放声歌唱。
它的声音忽而婉转,忽而嘹亮, 带着冲破云霄的放肆与快意, 让人忍不住为之驻足。
但当她压低了几条树枝, 伸头过去, 想要离得更近些,将那只毛色美丽的小东西看得更清楚些时,它忽然变成了一只袋鼠,挥舞着拳头,冲她打了过来!
陆悬鱼猛地坐了起来。
前面的梦一直很好, 后面的有点不对劲, 这可能是祢衡对她在墓前睡着的一点不满,毕竟这个哥见谁杠谁的脾气是改不掉的。
……也不知道他要是遇到那个,那个她以前梦到的, 脾气也不太好的, 站在泰山之巅的家伙,会不会也来一套祖安输出。
她揉揉眼睛,决定将这个奇怪的脑洞屏蔽掉,观察一下周围。
尽管她哪怕在寒冬的野外过夜也不会真就出什么大问题, 但显然是有人给她捡回了祢衡的那间小屋, 放在了榻上, 还给她盖了被子。
榻下有个炭盆, 里面的炭火已经燃尽了, 在冬日的晨光里微微透着余烬的暗红。
……啊这。
她有点尴尬地揉了揉头发,下榻穿鞋。
……和衣而睡,还挺有分寸的。
拉开门,门外蹲着两个正在屋檐下烤火的小兵,见她探出头,立刻蹦了起来!
“将军醒了!”
“嗯,嗯,我醒了,”她有点尴尬,“昨天谁给我搬榻上去的?我怎么没有印象?”
小兵互相看了一眼。
“昨天是张将军和太史将军……”
……怎么搬她还需要俩人的?一个搬头,一个搬脚?这姿势不太好看吧?
小兵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
“但具体是谁搬的,怎么搬的,”他甚至还摆了摆手,“小人也不清楚!”
……她又看了他一眼,决定把心里的疑惑咽下去。
今天也有很多事要处理。
比如说一个最基础的:冀州军怎么处理?
不像曹老板打输了直接就全军撤退,冀州军驻扎在千乘,要退还不退,态度十分暧昧。
“郭图曾经三番两次遣使,”田豫不紧不慢地说道,“言说到听闻将军赴淮南剿贼,青徐又数闻贼寇作乱,因而十分担心,才来替孔使君看家的。”
……这套鬼话她也听得很熟稔了,“然后呢?没说清楚怎么打起来的?”
“因为与祢衡先生的一点口角,致使了这样的误会,但袁公的士兵也好,将军的士兵也好,都是大汉子民,这样的意气之争,将军回来了,也就分辨明白了。”
……这个鬼话水准还是超出她的脸皮厚度了。
“说来说去,他们还是没有退兵。”
“他们不敢退兵,要迎大公子回去,否则无颜见袁公。”
看起来十分没有存在感的狐鹿姑忽然抬起眼睛,望了一眼田豫。
“……狐鹿姑,”她看过去,“你想说什么?”
“在下刘豹,字伯讴,”狐鹿姑一本正经地说道,“将军休叫差了。”
这怎么回事,他怎么还论起伯仲叔季了?他跟谁论的伯仲叔季?
但陆悬鱼眼里那点不解迅速被这个凶残的小个子匈奴人给干掉了。
“将军,剧城大捷之后,军中难道不当行祃(a 四声)礼以祭鬼魂么?”
她没理解狐鹿姑突然从冀州军的问题转到了祭礼上来是做什么,但还是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是这样,没错的。”
“大公子出身名门,祖上四世三公,他又为青州统帅,”狐鹿姑很热切地说道,“鬼魂不吃他的血,吃谁的啊?!”
……………………
她想象了一下《奥德赛》般的景象,一群英雄排着队过来挨个喝袁谭的血。
按照狐鹿姑的设想,祢衡还得吃头一份儿。
她心里是有些想杀袁谭的。
……但狐鹿姑这个风格太狂放了,她受不住。
“先不考虑拿他祭旗的事,”她干巴巴地说道,“先说说现下要处理的事。”
“袁谭毕竟是袁本初的儿子,虽不受重视,却也必定不会坐视不理,”陈群也发表了一下意见,“将军还是交还为上。”
她看看陈群,“袁谭该怎么处置,应该主公发话才是,主公若是忙于下邳之事,无暇管理,便等袁谭身体好些,送去下邳就是。”
臧霸和孔融忽然彼此看了一眼,而后孔融摸了摸胡子。
……她有点奇怪地看了一眼孔融。
但这位躺平的吉祥物刺史什么也没有说,仍然沉默着。
“今天除却袁谭之事外,还有件事需要商议一下,”她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冀州军既然仍然留在北海不肯走,那咱们得给他赶回去。”
众人似乎都滞了一下,然后神色各异,一起看向了她。
“辞玉将军,郭图留在北海,并不是为了与将军交战哪。”
“他不想与我交战,就该回平原去,”她平心静气地对臧霸说道,“他不走,难道不是为了威胁我?”
“郭公则是为袁谭,他身为袁氏的谋士,现下丢了主帅,怎么敢领兵回去!”
“那是他的问题了,”她转过头去,看向了自己的武将,“国让清点辎重,文远多派斥候,子义休整兵马——”
她这样说话的时候,神情并没有变,但气势却变了。
那几名武将的神色也变了。
“是!”
陈群轻轻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她压根没有察觉到,或者察觉到了也没有在意。
于是年轻文士的目光移到了张辽的身上。
该讲的事讲完了。
剩下的琐事她也不管了,都丢给了北海的文官们去管。
她只负责送别级别比她高的孔融,其他人鱼贯而出,陆悬鱼自己则准备稍微休息一下,然后开始制订一个围剿千乘的冀州军的计划。
千乘附近几乎是平得不能再平的平原,但同样也有河流与沟壑,丛林与田野,她需要静下心来,慢慢回忆那附近的地势细节,然后再数米下锅——守军能调动多少,附近郡县能调动多少,她自己的兵力又有多少,将这些都计算完毕之后,才能出兵。
她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忽然察觉到有人在接近她。
“……文远?”
他伸手指了指案几前,她连忙起身,寻了个垫子丢过去,“天冷,你不要直接坐在地上。”
张辽微笑了起来,“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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