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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没有。

南流景的应对始终得体,语速从容,没有一丝一毫失礼的地方。

如果眼前的少年,是出生钟鸣鼎食之家,从小食不厌细脍不厌精,集举族资源精心培养出来的世家子弟,也许梁光誉不会那么震惊。

正是清楚少年的经历,梁光誉才会如此惊骇。

梁光誉下意识问:“要是没有我在旁边打扰,你一天能抓多少只鸟雀?”

南流景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也知道你在旁边打扰我啊。

梁光誉明明读懂了他的眼神,却十分光棍,朝他哈哈一笑。

南流景眨了眨眼,心中生出一个好主意。

“抓到多少只并不重要。”

南流景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长眉微挑,带出些许独属于少年的肆意轻狂。

“正如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般,我的陷阱就设在那里,该落网的鸟雀始终会落网。”

梁光誉浑身一震:“姜太公是用直钩钓鱼,而且讲究一个自愿。我看你这陷阱可好用得很。”

方才被惊起的鸟雀在空中盘旋许久,终究还是受不住蛊惑,啾啾两声俯冲而下,尖而翘长的鸟喙刚啄起一颗黍,陷阱已朝着它倒扣而下,牢牢控制住它。

原本清悦的啾鸣声,渐渐变得凄厉哀绝。

南流景起身上前,他弯下腰,解开灵巧复杂的陷阱,将鸟雀从陷阱里解救出来。

神奇的是,这个陷阱足够灵敏,能轻松捕捉鸟雀,却又能让鸟雀毫发无损。

南流景轻抚鸟雀柔软的羽毛:“无论它是自愿还是不自愿,它都已入我彀中。”

“更何况,对人才能讲究自愿不自愿。”

南流景两只手捧住鸟雀。

双手往上用力一振。

鸟雀顺着他的力道,再次飞回蓝天。

“比如现在,我自愿放它自由。”

梁光誉愕然。

南流景抱着制作陷阱的绳索泥碗,朝梁光誉点了点头,留下那些洒落的黍米,转身离开。

寒风凛冽,梁光誉在原地站立片刻,竟看到那只被放走的鸟雀又回来了。

还带着几个同伴一起回来了。

它们落到地上,啄食南流景没有收走的黍米。

梁光誉表情渐渐变得古怪。

他原本只是觉得这孩子习武勤勉,每日练的剑法和拳法也都十分玄妙,才主动现身,和这孩子近距离接触一番。

如今听这孩子的话,他怎么觉得……

自己主动现身询问的行为,就宛若一只自投罗网的鸟雀?

积雪挂满枝头,化为尖锐的冰刃。南流景小心避开这些冰刺,呼唤姚容:“老师,你知道那是何人吗?”

姚容笑道:[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看来老师知道他是谁,只是不愿意告诉我。”

姚容好奇道:[你刚刚怎么会说出那些话?]

“昨天上课的时候,老师跟我说了唐太宗李世民的故事。”

当年唐太宗看到新科学子从宫门鱼贯而入,他认为通过科举制度可以将贫寒学子笼络到朝廷中来,使得那些家世不显的有才之士为唐朝效力,因而不禁发出感慨: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

南流景被这句话中的气魄震慑住了,就不由悄悄记下了这句话。尤其是记住了那个“彀”字。

“彀暗指圈套,我今天不是正好设置了一个陷阱吗,我就活学活用了起来,唬一唬那个人。”

老师教他的东西,果然是既实用又好用。

那个人果然被他唬住了!

姚容哑然失笑,继续寻根究底:[唬他是单纯为了好玩吗?]

“当然不是。”

南流景抿了抿唇:“我看那人气势不凡,甲胄和武器并非凡品,又能在冷宫附近来去自如,在禁卫军中的地位定然不低。”

“如果能得他青眼,对我总不是什么坏事。”

[你做得很好,好到远远出乎我的意料。]

姚容表达了自己的认同:[一个君王,应该有识人之明、用人之能。但仅仅只会识人和用人是不够的,他还要懂得如何驭人。]

[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是可以被高官厚禄打动的。只要你成为了君王,手中掌控了权力,他们就会很容易为你所用。]

[但有极少数的人,他们求的不是高官厚禄,甚至不是青史留名。对这样的人,你要想办法投其所好,获取他们的忠诚。因为他们的忠心,价值连城,一旦你得到他们的认可,他们就绝不会背叛你。]

[他们会倾尽所有,纵使粉身碎骨,也要助你成就大业。因为你的身上,寄托着他们的政治理想。]

也许这个道理,南流景还不能完明白。

——但他刚刚,已经在这样做了。

这是算计吗?

不。

这是为君者的才能!

南流景努力记下这番话,他问:“老师,那我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想办法让他成为你的习武师父。]

既然这份才能已经显露出来,那就用梁光誉的存在,来打磨这份才能吧。

“我不是一直在跟着老师习武吗?”

[你学到的各种东西,总要想办法过个明路。而且我教给你的东西,和他教给你的东西不一样。]

南流景点点头,只要老师不是嫌他愚笨,不愿意继续教他武功就好。

[主线任务:名师怎么能没有高徒,请南流景在一个月内,主动让对方开口收你为徒。

任务完成奖励一把剑和100积分,任务失败没有惩罚。]

接下来几天,京都飘起鹅毛大雪,南流景没有再去湖边设陷阱。

他穿着袄子,坐在火炉边,垂眸翻看剑谱。

桂生坐在一旁,帮南流景把短了一截的袄子加长。

南流景看得累了,起来活动活动,抓起一把红衣花生埋进炭灰里,很快就得到了新鲜热乎的烤花生。

他分了一半给桂生:“桂生,歇会儿。”

桂生笑呵呵接过:“殿下,您这几天怎么都不出门抓鸟雀了?”

南流景拨开焦黑的外壳,揉掉外面的红衣:“我在等鸟雀自投罗网啊。”

桂生不懂:“哪儿会有自动送上门的猎物哟?”

其实南流景也有点坐立难安,但他有种敏锐的直觉。

——如果急了,效果就没那么好了。

不管他未来习武师父为什么会出现在长信宫附近,只要他未来习武师父对他产生了兴趣,就不怕对方不会再次出现。

“再多等两天吧。”

老师已经很久没给他发布主线任务了。

虽然不知道老师为什么一定要他拜对方为师,但根据过往的经验,南流景清楚,老师发布的每个主线任务都很重要。

南流景叹气:“要是还没送上门,只好想个新法子了。”

与此同时,梁光誉身着明光甲,握着大刀,站在长信宫的宫门外。

这几日,他都在翻来覆去想南流景说过的话,还有说话时的神情。

每到换防的时候,他总会下意识往冷宫方向走。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在了湖边。

只是,那些洒落的黍米早已被啃食干净,湖面如镜,唯独没有少年的身影。

今天,梁光誉终于按捺不住,径直走过湖边,直奔宫墙尽头的长信宫而来。

平时这个时辰,皇子都会在院子里练剑,但今天,梁光誉在门外站了足足一刻钟,都没听到院子里有任何动静声!

难道是天太冷,所以偷懒了?

也许是那天的对话拔高了他对皇子的期待,说起来,皇子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偶尔偷懒也是正常的。

梁光誉微微皱眉,心中竟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就在梁光誉准备转身离开时——

年久失修的木门开合声,隔着宫墙,传入梁光誉的耳里。

有人淌过积雪,踩断枯枝,站在了离他很近的柿子树边。

而后,木枝挥动、划破空气。

原本小了许多的雪再次簌簌落下,梁光誉停下脚步,听着少年练了整整半个时辰的剑法。

当少年喘息着收起长剑、似乎要回去休息后,梁光誉终于忍不住转过身,叩响了宫门。

片刻,宫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露出南流景的脸。

看到是梁光誉,南流景没有惊讶,语气平静得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大人,下午好。”

梁光誉那张严肃冷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想,这个孩子果然知道他会再出现。

“你以往都是未初开始练剑,今日晚了一刻钟,这是为何?”

南流景解释道:“我今日要练几招新的剑法,方才一直在屋里熟记剑势,这才耽误了点儿时间。”

梁光誉恍然。

南流景出声邀请:“大人要进来坐坐吗?”

梁光誉欣然应邀:“好啊。”

南流景大大方方打开门,让梁光誉进来。

梁光誉目不斜视,跟着南流景走进正殿。

“大人,你平时肯定不缺好茶喝,我这里什么好茶都没有,就不请你喝茶了。”

“桂生,给大人倒一杯温水,再给大人来一碟黄金饼,让大人尝尝黄金饼的味道。”

梁光誉眉梢微挑。

黄金饼?

这名字起得如此霸气,他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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