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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观愣住了,不知詹同是什么意思。
高启在一旁站着,眉头微皱,代替魏观问出了疑惑:“敢问老尚书,可是朝中出了什么变故?”
詹同看了一眼高启,礼貌性地笑了笑,然后对魏观说:“昨晚入城之后,徽儿打探消息,听闻你不仅在疏浚锦帆径,还打算将府治迁至张士诚王宫故基之上,甚至已经动了土,当真如此?”
魏观坦然承认:“确实如此,眼下饥荒中不少百姓没了出路,朝廷赈贷虽有些粮食,可毕竟只能解一时之困,不少百姓将粮食留给父母妻儿,自己出来做点工,也好省下口粮。我见百姓流民较多,便打算以工代赈……”
詹同端起茶碗,对魏观的决策表示理解。
疏浚河道,确实可以方便许多,走船运货总好过毛驴与骡子运货,何况还可以缓解城内涝害。搬迁府治是为了方便治理,为了朝廷的脸面,谁家府衙住在潮湿的低洼地段,跟被地牢一般?
可问题是,你魏观治理的不是杭州,是苏州。
你是其他府的知府,想迁府治随便迁,不用给朝廷打招呼,直接开建就行,可这里是苏州,你要迁的地方是张士诚曾经的王宫!
詹同看着侃侃而谈的魏观,他是勤勉为民,是廉洁奉公,是一个深得民心的好知府,可他缺乏对帝王心思的考虑,对事件危险性的预判,过于关注以工代赈与迁移府治本身,根本没考虑其他。
若不是顾正臣提醒,他会死在这件事上,绝对会。
魏观见詹同一直盯着自己,目光有些异样,便止住话语问道:“同文兄,难道我说错了?”
詹同抬了抬手,詹徽识趣地退了出去,高启见状,也只好退开。
周围没了其他耳目。
詹同抓住魏观的手,一脸严肃地说:“你是一个好官员,可你不应该忘记,要为百姓做更多的事,前提是需要活下去。你忘记了,当年苏州府的百姓是如何支持张士诚,那十个月的攻城战,你以为张士诚是如何坚持下来的,没有这里百姓的全力支持,仅凭着高墙孤城,能挡得住陛下的大军?”
“苏州府重税,可不仅仅是因为朝廷缺粮,这背后隐藏着的帝王微妙心思,你难道不明白?这些年来,多少御史想为这里的百姓开罪,可他们现在人呢,还有一个人站在朝堂之上吗?你怎么敢在张士诚的王宫之上修建府衙,这不是取死之道,又是什么?”
魏观惊愕不已:“不就是一座府衙,怎么就成了取死之道?难道说,张士诚居住过的地方不是大明的土地,大明官员还不能居其之上?”
詹同微微摇了摇头,直接点明:“在你这里,是大明官员踩着张士诚王宫,彰显新朝气象,可在你的敌人那里,这就是兴灭王之基,夺天下龙气,心存二心,意在谋反!”
魏观嘴角动了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件简单的房子问题,竟然成了谋反问题?难不成就让内城一直荒废着,如此好的地段,不利用起来怎么行,就因为一个死成渣渣的张士诚,什么都不干了?
“你无其他心思,但要你命的人有其他心思。我来的路上,遇到了御史张度,他出现在这里,想来有陈宁的授意,你要小心谨慎为上。”
张度?
魏观皱了皱眉。
张度的官评并不差,他为人清廉,秉公办事,几次上书弹劾开国勋贵,不畏权贵,算得上是一个厉害御史。但与此同时,他确实也与陈宁关系颇近,而自己与陈宁的关系,可以说是水火不容。
詹同起身,对魏观继续说:“若是你不在了,这里再出现一个陈烙铁之类的官员,这里的百姓可就真的没活路了,话说到这里,你应该清楚该怎么办了吧?”
魏观深施一礼,对詹同道:“多谢同文兄提醒。”
“谢我?呵呵,那可就谢错人了。”
詹同见魏观并没有固执,欣慰地笑了。
魏观疑惑不已:“不谢同文兄,还能谢谁?”
詹同摇了摇头,终没有说出顾正臣的名字,虽说这件事是顾正臣的功劳,说出来有利于魏观与顾正臣结好,日后朝堂上有个照应,可这件事同样存在着风险,倘若出了事,魏观点出了顾正臣的名字,那顾正臣恐怕也就完了。
出于对顾正臣的保护,詹同选择了隐瞒,转而说:“这其实是一个机会,一个反击陈宁与政敌的机会……”
两个时辰后,詹同上了船,坐在船舱里听着不远处的琴声,端起一杯清茶,低声喃语:“愿苍天保佑苍生与贤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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