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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大哥和谁下的？”楚识夏没头没脑地问。</p>
“这是大哥自己下的。”楚明修说，“谁赢得了他？也就你不知死活。”</p>
“尔丹和以前的北狄人不一样，不是脑子一根筋的莽夫。”楚识夏又扯远了话题，“他需要白煜，或者说，需要白煜手下的陈氏旧部和东宫残党。扰乱视听也好，刺探大周情报也罢，大周与北狄互不通商，北狄人很难潜入中原。但有白煜在，情况就不一样。”</p>
“所以你觉得，白煜不会死，北狄人有后手？”楚明修轻易地领悟了她的意思。</p>
“三七开吧。”楚识夏随口说。</p>
事实上，楚识夏觉得白煜一定没有死。失去楚明彦似乎只是神明对楚识夏的小小告诫。楚识夏有一种预感，归乡不是她与既定命运抗争的结束，而是开始。</p>
“那就向陛下请旨，清算陈氏余党。”楚明修冷笑一声，说，“摄政王活着的时候都没能把手伸到阕北，没想到我们终日打鹰的反被鹰啄了眼，让这个小子混进来了。”</p>
“杀人放火，你是熟练工。”楚识夏托着下巴，没精打采地说，“陈氏的人怎么杀，杀多少，随你高兴。但那几具北狄人的尸体要给我。”</p>
“你要他们的尸体干什么，鞭尸么？”</p>
“送到帝都，上奏陛下。”楚识夏起身离去，淡淡道，“北狄派刺客谋杀镇北王，狼子野心，罪不容诛。两国合约就此破裂，阕北全境进入备战。拥雪关从今夜起枕戈待旦，厉兵秣马。”</p>
“你不下一手吗？”</p>
楚明修在她身后问。</p>
“这局棋，大哥下了半年，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到破解之法。你是他唯一的学生，你不想试试看吗？”</p>
楚识夏停下了脚步。</p>
守孝这些日子，楚识夏瘦了很多。她并不是瘦削的身材，十五六岁时脸上还有婴儿肥，却在这段时间的煎熬中不可控制地单薄下去，眉眼显出一种骨感的锋利。</p>
她站在书房外的竹林中，衣摆随风而动。</p>
“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他就像从来没有离开我们一样。”楚识夏看着风中起落的竹叶，轻声说。</p>
“你说什么？”楚明修没听清。</p>
“我说，等我从拥雪关活着回来，再下这一手棋。”</p>
楚识夏背对着楚明修挥了挥手，大步走出盈满长风的庭院。</p>
——</p>
拥雪关。</p>
“将军承袭王位之后，阕北大小事务都由他掌管，拥雪关主帅依然挂着他的名字，不过具体军务都交由属下处理。”叶谦领着楚识夏走过幽暗的长廊，向她解释，“按照将军的意思，属下先将您安排在天策军。”</p>
拥雪关的城墙、营帐、库房全部由黑色的巨石搭砌，伏在雪白的山脊间，像是黑色巨龙骨骼。拥雪关的城墙分外中内三层，城墙高而厚，由于常年严寒，窗户都开得很小，只有一点很微弱的阳光照进来。</p>
“这位是天策军主将，辛翦将军。”</p>
楚识夏对着面前肌肉健硕、容貌清秀的男人抱拳。</p>
拥雪关有七支军队，除去楚明修嫡系的虎豹骑之外，便是天策军、关山军、荒川军、奔雷军、鹰眼卫、羿骑。天策军是阵亡最多、晋升最快的军队，天策军主将辛翦是个不择手段的疯子。阕北的军武世家一方面对辛翦鄙夷，一方面又以在辛翦麾下为荣。</p>
“这位就是大小姐？”辛翦不似传闻中可怖，说话温声细语的，像是怕吓着谁。</p>
“辛将军不必如此称呼我，战场上刀剑无眼，所以在军营中没有身份之别，叫我的名字就好。”楚识夏道。</p>
“既然如此，那辛某就有话直说了。”辛翦道，“随你入关的人全部编为你的亲卫，你亲自训练。你就跟在我身边，我让你前进你就前进，我让你撤退你就撤退。没问题吧？”</p>
“没问题。”</p>
“我喜欢说话干脆的人。”辛翦拍拍楚识夏的肩膀，笑着说，“让晋王身边那些来历不明的‘影子’滚出去，七大营容不下除了鹰眼以外鬼鬼祟祟的人。这是第一次警告，第二次我就把他们的头挂在城墙上。”</p>
——</p>
入夜。</p>
楚识夏解下贴身的小衣，将药酒在掌心搓开，去揉肋骨上的淤青。她被埋在雪堆下短短的时间里，险些被挤断肋骨，身上有大大小小的淤青。药酒辛辣的气味刺激得楚识夏清醒了一点。</p>
有人一声不吭地掀开帘子走进来。</p>
“洛霜衣走了？”</p>
“走了。”沉舟边走边说，“九幽司会撤到关外，查探消息，我会定时出去和他们接头。”</p>
沉舟接过药酒，替楚识夏揉着她背后的淤青。他身上还带着风雪的寒意，冻得楚识夏一哆嗦。沉舟僵住片刻，快速上完药，用一件大氅把她裹了起来。</p>
“辛将军说话难听，但是人不坏，他只是不信任关外的人。”楚识夏拍着沉舟的手，安慰道。</p>
“我只记得他以前老是给你脸色看。”沉舟靠在楚识夏的后颈上，闷声闷气地说。</p>
“以前”是指前世。</p>
“那是因为我一来就是主将啊。”楚识夏笑笑，说，“他不服我而已，后来他不就……”</p>
楚识夏猛地打住了。</p>
后来楚识夏在一场战役中大败北狄人，辛翦从此对她心悦诚服。但楚明彦病逝以后，新帝给云中施加重重压力，战局逐渐恶化。辛翦是第一个战死的拥雪关将领，连同天策军一起埋葬在战场上。</p>
沉舟知道她想起不好的事，连忙改口说：“我刚刚看到程垣了。”</p>
楚识夏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问：“他怎么样？”</p>
楚识夏把他们全部扔给辛翦手下的教头训练，程垣想必生不如死。</p>
“不太好。”沉舟委婉地说，“他饭都吃不下去。”</p>
“明天就能吃下去了。”楚识夏轻飘飘地说，“否则他后天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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