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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霍显背着手站在台子上,神情冷漠,面容刚毅,垂眼睥睨台下士兵手握长枪演练――
正规军卯时末,差一刻辰时起身练兵,而这些外面收来的,素质层次不齐,卯时起身,天未亮开始一天的训练。
十有八九霍显会陪着他们。
台下万人大阵,都是血气方刚男儿,舞枪打拳声震天雄壮。
霍显的亲兵百人站在最前列,经过了将近一年的操练,他们已经从最开始歪瓜裂枣,面容猥琐,现在变得一个个身材壮实,目露精光,精神气十足,犹如脱胎换骨,他们是后面人的榜样;
后强征来的民兵在后,有些在习武之事上天子愚笨,霍显也不强求,让他们站在后面跟着前面的人比划,一回生,二回熟……
练的越好的人就在越前面。
不知不觉,无论是否情愿征兵之人,都默认了把能往前面站站换位置视作一种荣誉……也把能从最后几排挪到前排来的士兵当做是精神领袖风向标――
比如谢三郎。
刚开始,她就是因为身材瘦小,手无缚鸡之力,被扔在倒数几排,后来经过一次次训练,如今谢三郎人就站在霍显亲兵阵列后第一排的最右侧。
相比起周围那些高大强壮的汉子,她的身高体型自然不能相提并论,但是手中长枪一刺一提里充满灵活,更不论马上功夫她也身轻如燕,学得最快。
霍显背着手巡视调整士兵动作,来到她面前见她篝火火光之下白皙的侧脸,确实不如一般男人只有柔和,这才恍惚想起姬廉月之前跟他说过“谢三郎是女人”这样的话――
眼前的银头枪刺出,因为握枪人肩膀前倾而显得力道不足。
在前面一个士兵有同样情况的时候,霍显经过他,大手握着他的肩膀和腰部用力扳直,冷冰冰地评价:“驼背。”
到了谢三郎这,看了眼她同样的问题,正欲伸手去握她的肩,又想到早晨姬廉月抓着他的袖子说的话……
停顿了下,他伸手,两根手指夹着那银色枪头往后推了推:“肩膀向后,腰部力量。”
他嗓音平淡,点评完就目不斜视前往下一个。
谢三郎愣了愣,目光不自觉随着那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的男人而去,总觉得今日霍显对她似乎往常不一样――
更加冷漠。
想到昨日她沐浴时,那摇晃的野草,起初她以为只是路过的野狐或者别的动物,莫非真的是有人看见了?
谢三郎心中惶恐不安起来。
……
儿女情长都是小打小闹,北方边境战事不断,人人自危。
眼下霍显他们守着的这座城,刚从外族联军手中夺回,城中地势情况他们一清二楚,再加上城中只留了二万朝廷精兵以及一万民兵,战力算是薄弱口,若外族卷土重来,这里大概就是他们的突破口。
霍显深知这点,却在被要求留下后也没说什么,二话不说留了下来――世家的人想要他战死沙场,秦明月欣赏他不错,但是这座城攻下来总有一个人要来守着,更何况他也想看看这霍显是不是真的能用之人。
这些日子毛坦族的人三不五时派个几百人小团在周边骚扰,扰得路过的商队再也不敢走这条官道,宁愿绕路也不肯冒险进城……小小的北方边城成了黄沙的一处孤城,百姓怨声载道。
秦明月看这样不是办法,下令霍显无论如何至少再把战线往前压回十里地,确保商队正常通行,霍显得了命令后,就像是住在了挂着地图放着沙盘,用来商议战事的帐子里,晚上闭上眼都是边防图。
姬廉月对此没说什么,每天晚上睡得迷迷糊糊感觉被子被掀开一角,他便闭着眼上去摸摸男人精壮结实的腰,心满意足地继续睡他的。
荒唐事倒是再也没怎么做过。
大约半旬之后,霍显开始整兵,虽然明面上没说,但是大家都知道这是要真的去打仗了――
这批民兵强征来后没来得及上战场,朝廷派来的援军就到了,战场对他们来说是非常近又有些遥远的事情,所谓的伤亡也不过是个笼统的数字。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面对家人洒着泪的家书,这些原本只是种田耕地的人,好不容易被培养出的一点点血性和家国大义,一下子缩成了很小的一个圈,就像是家书上那一团被眼泪侵染的模糊墨点。
出征前三天,军营里陆续抓了七八个临阵逃脱想要偷跑的士兵。
这些人哭爹喊娘地被拖到霍显跟前,都是上有老,下有小,霍显却大手一挥,全部军棍杖毙,之后按照战死沙场安排抚恤金送还家人。
――都是死后拿几两银子,是要在这里背着孬种的骂名被军棍杖毙,还是滚去战场上拼死一搏,活下来升官加薪,死了得个保家卫国名头光宗耀祖,自己选。
几波杀鸡儆猴后,总算在出征前,惶惶人心稍有安定。
反而是霍显,在杖毙那些逃兵之后,内心其实并不如表面上显得那样平静。
他本江湖中人,快意恩仇,从未因为某人胆怯或眷顾亲情便取人性命,杖毙第一个逃兵的时候,他一晚未睡――
闭上眼都是那瘦弱的士兵挣扎咆哮“我在家好好的,你们硬是要我来,如今我想走想活有什么错”。
最糟糕的是,其实霍显也觉得这人没错。
男人连续几日未曾安眠。
姬廉月将他眼底越发浓重的淤青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有说,选择性眼瞎似的任由霍显自己去纠结,去失眠……
冷眼看着男人赤红双目杖毙一个个逃兵,直到一切安定下来。
出征前夜。
霍显难得早早回到了帐子。
正欲掀开帐帘,却感觉到立在帐边那士兵身形动了动――这些天精神过于紧绷,男人见其动作有异,几乎是立刻拇指顶住刀鞘要抽腰间配剑,浑身气场戛然变得阴冷!
没想到那士兵抬起头望向他,却是谢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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