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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丫头的问题算是问到了她死穴上了。
她苦心经营的这些,能得到她想要的回报吗?
好在阿鸢这丫头,旁的不说,手巧的是没话说。之前在衢州时,她就会自个做胭脂,上妆手法更是别具一格的好看。
谁知阿鸢刚替她妆扮完,正要细细打量,就听门口传来敲门声。
阿鸢放下手中东西,转身去开门。
居然是清明站在门外。
清明将手里提着的纸袋,递了过来:“这是我家公子买的味鲜居的招牌烧鸭,特地送来给沈姑娘尝尝,也是咱们的乔迁之礼。”
阿鸢一听是烧鸭,正要眉开眼笑。
却见清明视线落在院子里,陡然瞪大了眼睛。
只见院中坐着个女子,一袭浅蓝色妆花锦缎襦裙,乌黑长发上戴了银色流苏发簪,微风一吹,被打的如蝉翼般轻薄的银色流苏叶,风中摇曳生姿。
她脸颊本就白皙,此刻更是散发着羊脂凝玉的柔软白嫩感。
可真正叫人挪不开眼的却是她的唇瓣。
原本应该是粉嫩的唇,此刻却呈现着大红色徘徊花般的红艳华贵,明明是唇,却有娇艳欲滴之感,明艳到不可方物。
让人立即生出不敢多看一眼的闪躲。
待她扬起唇瓣,冲着清明浅笑时,漫天天光似乎也在这一刻黯然失色。
“你家公子呢?”沈绛问他。
她轻启的红唇似乎打破了这一瞬的呆滞,让清明重新回过神,可他依旧呆呆立在原地,心头依旧惊跳不已,更是面红耳赤。
他少年心性,喜欢习武甚过姑娘,对姑娘的相貌从不在意。
这沈姑娘莫非是什么妖孽不成,竟让他都看到失了神。
见她居然还问自家公子,清明心底暗想:可不能让世子爷瞧见她这般模样。
清明正想着如何回复,就听沈绛说:“既是招牌的烧鸭,我如何好一人独享。”
于是她就让阿鸢又去隔壁将三公子请过来。
谢过来时,清明还站在门口,一副纠结万分的模样。
仿佛院子有什么,让他难以迈开步子。
直到谢自己走到门口,看见院落内坐着的姑娘,她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微偏头看过来,一双明眸在瞧见他时,眼波潋滟而妩媚。
一瞬,谢的眼瞳微缩了下。
下一秒,他抬脚入了院内。
清明跟在身后,却是惊诧不已,因为他实在没想到世子爷居然这般淡然。
难不成沈姑娘这妩媚明艳的模样,并未打动世子爷?
世子爷不愧是世子爷!!
可谢刚坐下,沈绛就问:“三公子可觉得,我今日有何不同?”
清明站在谢身后,一听这话,这一颗心猛地一跳。
沈姑娘这是打定主意要引诱他家世子爷?
不就比平时漂亮了许多,让人不敢直视了许多。
清明又咽了下口水。
今个又不是吃羊肉炉,他怎么口齿生津呢。
可坐着的谢却并不知他身后小侍卫,复杂的小心思,他在沈绛脸上略一打量,又低头看到满桌摆着的盒子:“三姑娘今日抹的口脂甚是漂亮。”
沈绛没想到,谢作为男子,竟也能观察这么入微。
或许真的是因为她的口脂极漂亮?
这一下,就让沈绛一直以来惴惴不安的心,似乎稍微放了下来。
“我先前与三公子说过,我与朋友做了点小生意,我们便是打算从这小小的口脂做起。”
谢低头看着桌上的东西,问道:“这些便是三姑娘要卖的口脂?”
沈绛点头,她迅速将其中四盒口脂拿了出来。
“这是我们店里的镇店之宝,用料昂贵不说,光是研磨原材料就经过二十三道工序。而且我们特地给每一盒口脂取了名字。”
沈绛之前曾经花了时间研究过,发现但凡能卖的广为流传的东西,一定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澄心堂纸、龙尾石砚、李廷墨,这些耳熟能详的文房三宝,或以地为名,或以人为名,反正各个名字都叫得响亮。
所以她这四盒口脂分别叫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谢轻笑说道:“是古时四位美人的传说,口脂本就是女子之物,以美人传说命名确实恰当。”
谢说完,抬头看了她一眼,低声一笑:“三姑娘,好妙思。”
原本沈绛听着他的分析,正欲点头。
可她突然听到他夸赞自己的话,莫名耳鬓一热。
待她收敛好心神,迅速指着另外剩下的盒子,她说:“这些口脂用料虽不及,但是胜在颜色够多,足够满足所有姑娘的需求,并且也能够满足有些姑娘喜欢收集的癖好。”
“这些,三姑娘可想好取什么名字?”谢极跟得上她的思路。
有种沈绛说了上句,他已猜到了下句的默契感。
沈绛说道:“我是以二十四节气取名,因为节气是每个人都耳熟能详的东西。即便是平民女子,也知道冬至、霜降这些节气。”
他们的口脂是刚入市的,要想迅速有知名度,光是在取名上,沈绛就曾经绞尽脑汁。
后来她干脆舍繁取简,用身边耳熟能详的美人传说和节气命名。
二十四节气,还正好对应二十四种颜色。
而且每个季节的色彩,她也有研究的搭配过,比如春季节气的颜色多为水粉、浅红,夏日炎热颜色则是明快浓艳的绛红、真朱,秋日色彩则是略带橘调的薄柿色、檀红色,而冬季的色彩则是庄重的胭脂色、栗梅色。
因为正月里宴会颇多,出席宴会自然得配上大气又不失装作的口脂色彩。
月银有限的姑娘,可以根据沈绛的搭配,每个季节只挑选一两种颜色便好。
阔气的姑娘,倒是能一口气把二十四种颜色都包圆了。
至于这两种口脂的定价,更是天差地别。
四美的用料极尽昂贵,光是‘沉鱼色’这一种口脂,原材料便包含了云母、珍珠、冰片、大红珊瑚还有金箔等。
身后的清明出身王府,听着这些原材料时,眼角都抽了抽。
谢问道:“三姑娘想如何定价?”
沈绛斩钉截铁道:“一盒,十五贯。”
这下原本还只是眼角抽了抽的清明,差点跳起来,喊一声黑心商人。
她可真敢开口,一盒口脂十五贯。
大晋朝一贯便是一两,这一盒口脂要十五两银子。
谁知沈绛仿佛感觉到他的内心活动,突然抬头望过来,笑道:“清明小哥,你一个月月银几两?”
“一个月二两。”清明面无表情回答道。
沈绛满意的点头:“那你不吃不喝大半年,也能买上一盒了。”
清明:“……”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坏心肠的小姑娘。
沈绛心底却哼笑,别以为你不说,我就瞧不见你满脸都写着我是黑心商人呢。
谢想了下,开口说:“十五贯确实是贵,可是贵却又有贵的道理,因为光是因为这昂贵的价格,便会有人关注到这些口脂。”
沈绛恨不得将三公子,引为生平知己。
她眼睛一亮,轻声说:“对,我便是三公子这样的想法,用这样极致昂贵的口脂在京城的贵女圈子里打响名声,进而让朱颜阁名扬京城。”
而普通姑娘即便卖不了四美这样的顶级口脂,也可以退而求其次,买另一个系列的口脂。
比如二十四节气。
所以她真正要打响的是朱颜阁的名声。
她要让朱颜阁里出的口脂,成为京城所有姑娘都趋之若鹜的东西,要让她们一盒难求。
突然,她的一张仙人之姿的小脸垮了下来。
一旁阿鸢和清明都看愣了,怎么说的好端端就丧气了呢。
虽然清明没做过生意,可是他却不笨,觉得沈姑娘这法子是对的,若是真叫她走对了路子,必然是要赚的盆满钵满。
沈绛不等他们问,叹了口气,说道:“现在我面临着一个最大的问题。”
“什么问题?”阿鸢着急问道。
清明也瞪大眼睛等着她的回答。
却不想,反而是坐在对面的谢,声音温雅道:“三姑娘现在面临最大的问题就是,她上哪儿去找可以买这十五贯一盒口脂的人。”
对!!!
沈绛眼神热切的望着谢,三公子瞧着是个读书人,可是脑筋不仅不死板,而且格外灵活。若不是他如今已有官家的差事,她非得拉着他一块做生意不可。
若是以前,她本就是勋贵世家的娇小姐,自个都能买得起十五贯一盒的口脂。
可如今,就是因为沈家败了,她才沦落到做生意。
阿鸢倒是想到一个人,只是谢和清明在此,她不方便说出来,只能干着急的给沈绛使眼色。
只可惜她的眼色,沈绛瞧见了,也全然没当回事。
因为她已经猜到阿鸢想要说的是谁了。
自然是她大姐姐沈殊音。
大姐姐乃是安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当年未出阁时,更是有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可以说她穿过的戴过的,都会在京城世家贵女圈子里引起关注。
后来她又嫁进国公府,出身好,嫁的更好。
大姐姐便是那种教人又羡又妒的人。
突然,沈绛有些不敢想大姐姐如今的日子,原本被人人艳羡的人,如今却突逢娘家败落。女子出嫁之后,娘家便是底气和靠山。
原本爹爹是大姐姐最大的底气,她可以在安国公府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可如今,会不会有人会趁机落井下石。
沈绛藏于市井之中,没人知道她是长平侯府嫡出三姑娘的身份,所以她无需面对别人嘲讽和不怀好意的眼神。
可大姐姐在京城,无数人的眼睛都在盯着她。
说不定她早已经尝遍了别人的冷眼。
沈绛心底突然失落,她其实也好想大姐姐。
可她知道现在还不是去见大姐姐的时候,她与大姐姐虽不是从小一起长大,可是阿娘去世后,她们两人一起在衢州守孝。
大姐姐瞧着外表柔顺娴静,内里其实极坚定。
若是让大姐姐知道,她没去扬州外祖家中,而是来了京城,她一定会第一时间赶自己走。
只有等到她让朱颜阁彻底在京城扬名,她自己能在京城靠自己站稳脚跟。
她才有资格跟大姐姐说一声,她留在京城不会拖任何人的后腿。
此刻,她想着大姐沈殊音的事情,显得格外安静。
可落在对面谢眼底,却是她微微蹙起的眉宇。
他坐在此处,听着这个小姑娘说了大半日的生意经,已是荒谬到不可思议的事情,可如今她一皱眉,他第一念头想的竟是……
得帮她呀。
谢自然明白,他对这位小姑娘并非有什么非分之想。
只不过是瞧她如今沦落,想要伸手拉一把。
他想看看,若是借一把力给她,这个姑娘能飞的有多高。
于是他缓缓开口道:“我倒是知道有个地方。”
沈绛抬起头,面露疑惑,随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他知道哪里可以找到能买她十五贯一盒口脂的人。
她等了一会儿,谢再次开口。
“映雪堂。”
映雪堂,要说具体出现的时间,还真没人说的上来。只记得刚成立时,是因为京城一场几十年不遇的大雪压倒了民房。
当时死伤惨重,无数人在寒冬腊月流落街头,凄惨之景,让见过的人至今难忘。
于是朝廷积极救灾之外,京城的贵夫人小贵女们,也纷纷大发善心慷慨解囊。
施粥的、捐银两、捐衣裳被褥的,也是众人拾柴火焰高。
后来是当时的长公主牵头,说是将大家的力量积攒到一起,方能办成大事。
没成想,当年救灾中,这个由女子组成的松散小联盟,竟出了大风头,圣上更是下旨夸赞众女眷有木兰之风,在危急之时能挺身而出。
于是初期的映雪堂就这样成立。
后来渐渐发展成了世家贵女们联谊的一个圈子,再后来门槛渐渐降低,连商贾女眷也能进入,不过是为了吸纳有财力的商贾女眷。
待捐款捐物时,才能有人积极出银子嘛。
因此映雪堂可以说是京城里容纳最多贵女的地方,更何况为了扩大影响力,映雪堂经常会举办诗会、茶会各种大小宴会。
谢此刻提到映雪堂,沈绛立即就点头赞同。
之前她在京城打探消息时,便听说过映雪堂的大名。
而且京城贵女们都多以身为映雪堂一份子为傲,所以她若是能在映雪堂里先打响她家口脂的名声,那么扬名整个京城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只可惜,映雪堂之所以是映雪堂,就是因为它对受邀女子的身份,是有要求的。
沈绛如今就是一个破落小姐,只怕连一只脚都踏不进去。
晚上,谢坐在桌边看书,清明正在整理被褥。
待他将被子抖了抖,突然转身说:“公子,咱们真的得一直住在此处?你这两日不在家中,王爷还派人问了晨晖。”
谢低头翻了一页书,并未理睬。
清明叹了口气,要说自家公子,人人瞧他外表温润有礼谦谦君子模样,可是骨子里却坚持己见,他若想要做的事情,谁都挡不去。
去年出家那件事,之所以未能成,只怕也是因为他心底并不是真的要出家。
见公子不说话,清明干脆又说起旁的。
“对了,说起这位沈姑娘,公子瞧见她说起生意经时,眼睛都发亮的模样了吗?简直就是个钱篓子。”
突然,谢将手里拿着的书搁在桌子上。
书脊落在桌面上的轻响,让清明心底咯噔一下。
谢抬头望着他,声音冷淡:“若你觉得实在闲来无事,要背后非议别人,就去外头蹲一个时辰马步吧。”
清明呆愣。
“还不快去,”谢终于低斥道。
清明哪还敢多言,放好被子,一溜烟的跑到外面墙角,马步稳稳扎住。
此刻依旧坐在房内的谢,重新拿起书。
只是刚看了一眼,谢突然起身,他负手出了门,一眼看见墙角边的一团黑影。
清明打小的功夫底子,一个时辰的马步丝毫不在话下。
于是谢慢步到他跟前,清明立即开口说:“公子,我知道错了。”
“知错了?”谢将手掌从背后拿出,只见他将手里拿着的书压在清明头顶,声音微凉:“书若掉下来,就重头再站一个时辰。”
清明:“……”
待他转身准备回房时,突然又转身看着清明,“钱篓子怎么了?”
不是也挺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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