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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霄估计她是方便食堂打饭用的,老大不高兴地指了指后方的货架,“那儿,你自己找吧。”
黄希言去货架上拿了两个耐高温的塑料饭盒,拿到前台去结账。
走之前,冲何霄说了句“拜拜”,何霄没搭理。
上楼之前,黄希言还去了一趟茶馆。
她是前几天才知道的,张姐就是茶馆的老板。
张姐今天没在牌桌上,没精打采地趴在柜台上嗑瓜子。
看见黄希言过来了,张姐稍微来了点精神,又看她手里提着盒饭,知道她是去给席樾送饭的,先恳切地道了声谢谢。
“不用客气,顺便的事。哦……”黄希言从背包格子里掏出702的备用钥匙递给张姐,“这个还给您。”
“你拿着呗。也方便。”
“还是给您吧,瓜田李下的不好。”
张姐笑了声,“你这个姑娘,死脑筋得很。”
黄希言跟着笑了。
张姐说:“不过说来奇怪,席樾这么一个闷性子,居然这么两周就交了你这个新朋友。”
“不是。我跟席樾哥,以前是认识的。”
张姐愣了下,“那怎么不早说,我租金还能给你优惠点。”
“我也是来了才知道席樾哥住在我楼上。”
张姐叹口气,“难得有个他愿意听话的朋友。我这个做小姨的,却是一点帮也没帮上。”张姐穿一件墨绿色的天丝上衣,手腕上一个翡翠镯子,很漂亮的水头,她手里辖着好多套房,不缺钱花,在这么个小城市,称得上是货真价实的有钱人。
但提及席樾,却是神色黯然。
黄希言也不知道该不该多问,一时间沉默。
张姐往里看了眼,大家打牌的打牌,吹牛的吹牛,没人注意她们,便朝着黄希言凑拢了些,低声说:“席樾愿意听你的,也是信任你。他能有个替他安排的朋友,我也放心多了。我替他交个底,有些事,希望你多担待他。”
黄希言说:“您说。”
张姐告诉黄希言,席樾父亲一条烂赌棍,席樾八岁那年,他在牌桌上跟人发生口角,斗殴,被人抄东西砸成重伤,送医院就死了。
不久之后,席樾母亲就改嫁去了外地,嫁了个做建材生意的土老板,每天跟着谈生意、进货、出货,完全忽略了席樾。
“他们大人十天半个月的不着家,就把席樾一个人放在家里,交给保姆照顾。保姆阳奉阴违,饭做是做了,就搁那儿,也不管小孩儿吃不吃。他又喜欢画画,一画起来就忘了时间,一整天下来,一口水不喝都是常事。”
后来,席樾继父生意做大了,不再需要东奔西跑,倒是安定下来,他妈妈也多了些时间能看顾他。
张姐叹口气,继续说:“席樾喜欢画画,除此之外别的什么都不上心。他妈不怎么赞同他走这条路,我这个做小姨的,当然少不得偷偷买些画材贴补他。因为这,他小时候跟我很亲。席樾十一岁那年,给我打了个电话,问他能不能回老家来,跟我一起生活。问他为什么,他不肯说。那时候我认识了一个男人,准备跟他结婚。我跟我男人商量,他不答应,大家也都劝我,人父母好好的,你一个外人在里头掺合做什么,况且,你带着这么一个拖油瓶,自己还嫁不嫁了?于是,我就没答应席樾。”
“那您后来知道他为什么想跟您吗?”
“他后爸虐待他。”
黄希言愣住。
张姐一脸的不忍心,“嫌他是个阴沉的小怪物,说每回回了家,他不喊人,不打招呼,热茶都不晓得倒一杯。是真打,抄仓库里的木条,这么粗……”张姐手指比了比,“我姐,她妈也知道,劝不了,也不敢劝,她锦衣玉食的,全要靠那个男人,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私底下搂着席樾哭,塞给他大把的钱,让他想买什么颜料就买什么颜料,但多忍耐些,体谅她这个做母亲的难处。我是后来席樾长大了才知道这事儿,当时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张姐眼里已有泪花,“你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是我做生意赚的第一笔钱买的,连同楼上那套一起。我让席樾回来,跟我住楼上楼下,当是我这个小姨对他的补偿。他当然没答应……”
“他现在不是在住着么?”
“去年,他回老家,想散散心。他找房子长租,打听到我一个姐妹那儿去了,我才知道他回来了。现在这房子,是我非让他去住的,我说那是我找人估摸着他的喜好装修的,装修完了从来没给其他人住过。他勉强答应了,但坚持每月给我租金。如果我不收,他就搬出去。我知道他一直怨我,当时没救他脱离火海。”
黄希言摇摇头:“张阿姨,可能我说得不对,您就姑且一听。我想,席樾愿意住进来,就说明他其实并没有真的怪罪您。他是很矛盾的人,您应该了解。”
“你真这么想?”
“他承念您的心意,所以愿意来住;但仍然没有完全释怀,所以坚持给您租金。您收着就好,他可能心里也会好过一些。”
张阿姨长叹一声。
“不强求完全的原谅,您也会好过一些。”黄希言指一指手里的盒饭,“我先上去啦,要冷了。”
张姐点头,“快去吧,真是麻烦你了。”
这一回黄希言敲门,席樾倒是很快来应门。
黄希言站在门口,微微偏着头,笑看着他:“你在画画么?”
“没有。在看书。”
和张姐聊过之后,黄希言再见到席樾,总觉得心情变得很不一样。
自己都讲不清楚的微妙。
黄希言提起袋子,对他说:“我从食堂多带了一些菜回来,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吃。”
席樾直接侧身让她进来。
黄希言进屋,很高兴看见屋里还是一片明亮,笑说:“我以为你会把窗帘拉上。”
“现在这样也好。”
“搞创作的人,一般会比较喜欢昏暗的环境?”
席樾摇头,告诉她他拉窗帘只为因为习惯白天睡觉,好让光线没那么强。至于到了晚上,天都黑了,也没什么必要再拉开了。
黄希言笑了一声,“原来是因为懒。”
席樾打量她一眼,她实在爱笑,但是待久了也能分辨,什么时候才是真正开心。譬如此刻,笑得眼睛都弯起来,细细一道月牙形。
黄希言将打包盒拿去餐桌那边,一边布菜,一边说:“这几天,我都可以从食堂带饭过来,等你身体康复了,我就不会多管闲事了。上次你收留了我,就当我是还你的人情。我还蛮怕欠人人情的。”
这过于小心翼翼的措辞,是他的原因。
她明明小他七岁,却在周全照顾他这个大人的情绪。
席樾低头看着她,“你怕我不高兴么。”
黄希言垂着眼,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一霎,“……嗯。”
“我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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