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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胖子是谁,她大概也从表哥的言语和态度中猜到了。当今左相萧韫的儿子,且,唯独他一个儿子,还是老来得子。

表哥都不敢对他怎么样,就别说自己了。

想了想,她把目光转向临晚镜,用委委屈屈的声音叫道:“大姐姐……”

只这一喊,又怯怯地看着她,顿时在众人眼中就成了受害者。你说若是人家二小姐真的是自愿的,用得着如此委屈害怕么?

大家以为,临家大小姐一定会为自己辩驳。毕竟,这种故意陷害庶妹的恶毒行径会受到百姓们的谴责。

可事实上呢?

“二妹妹,你不是说带姐姐来见识见识这新开的赌坊吗?如果哪里有好玩的,咱们就赶紧去,在这里哭哭啼啼作甚?”临晚镜的声音不咸不淡,根本不像是那种故意欺负人,而是一种在气势上的压倒。

反正,临梦琪在她这样的语气下,竟然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如果她大声地指责自己说谎,自己还可以凭演技博取同情。但是这种不温不火的语气,完全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且,根本没有指责临梦琪,像是在说自家不懂事的小妹妹,包容中又带着作为长姐的严厉,顾全大局。

再一次,颠覆了众人对临晚镜那风流纨绔女的印象。

“是啊,二小姐,您今天特地换了男装带我们家主子出来,这会子,不会又想说是主子逼着你来的吧?若是主子逼着你来,要刻意败坏你的名声,还会让你着男装吗?”临晚镜身后,琴儿丫头微微抬起头,像是在为自家主子抱不平。

没有人介意她是一个丫鬟,不能与主子这般说话。因为,她一语中的,点出了今日这一出闹剧中最大的漏洞。

如果真的是临晚镜逼着她来的赌坊,目的是想败坏她的闺誉,还会让她女扮男装吗?

顿时,所有人看向临梦琪的目光都渐渐地由同情变成怀疑起来。

这里是赌坊,会进赌坊的人,肯定不是一般的迂腐文人,也不是愚昧无知的百姓。因为,无意赌坊的门槛也极高,一般的人消费不起。

来无意赌坊的人,大多是有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俗称,纨绔子弟。他们爱玩儿,且,见多识广。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千娇百媚的,冰清玉洁的,各式各样。所以,并不稀奇!在他们眼底,女人大多不过是个玩意儿,不值一提。对于弱者,或许会有同情,但是对于那种故意装弱者来博取同情的人,往往他们会表现得更直接,比一般人更厌恶。因为,他们生活的环境中,这样的女人真的太多了。

但凡是个男人,都不会允许自己一直被女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哪怕,只是利用他们微薄的同情心,也不行!

所以,临梦琪是犯了大忌。

她脸上泛起尴尬羞恼的红晕,想要再替自己辩解,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张开嘴却说不了话,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家看她的目光由同情转变为怀疑,再从怀疑到肯定。

为什么说不了话!临梦琪心里急,却根本毫无办法。她怀疑是临晚镜对自己动了手脚,却发现临晚镜自始至终都没表现出任何异样。

不,不是她!那到底是谁搞的鬼?

见临梦琪不说话为自己辩解,李清誉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然后看向琴儿:“主子们说话,哪有你一个丫头说话的份儿?还是说,连临大小姐身边的一个丫鬟都能对梦琪出言不逊?”

说完,又看向临晚镜:“临大小姐,你便是如此纵容丫鬟欺主的吗?梦琪虽然只是庶女,但好歹也是侯府的二小姐,你这般作为,还说不是欺负庶妹?”

“本小姐什么时候说过没有欺负庶妹这句话了?”

……

临晚镜这话一出,大家都傻眼儿了。刚刚自家丫鬟还在帮她说话,这会儿她怎么就自己抹黑自己了呢?

“啧啧,算你还算敢作敢当,还知道承认!”一见临晚镜承认,李清誉也愣了一下,随即嘲讽道。

这女人,就是没脑子,欺负庶妹,在大家族中其实是心照不宣的事。但是,被她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出来,绝对容易引起别人的反感,对于自己的名声也有很大的负面影响。当然,他也一只不认为临晚镜有什么好名声。

“对呀,本小姐做事,从来不需要遮遮掩掩,也无需死不认账。比如,这样——”说着,临晚镜一脚踹在临梦琪的膝盖上。

“啊……”尖叫一声,临梦琪膝盖剧痛,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这,就是欺负!明目张胆地欺负,你又能把本小姐怎么样?”

“你!临晚镜,你不要欺人太甚!”李清誉来不及阻拦,也没料到临晚镜真敢明目张胆地打临梦琪。

他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临梦琪,却在刚要把她扶起来的时候,自己手一麻,扶着的人又给跪了下去。如此一来,膝盖磕在地上,更疼。

“嗯,本小姐就是欺人太甚了,你能怎么样?你打我呀?”眼看着李清誉去扶临梦琪都没能扶得住,临晚镜唇边讥讽的笑意更深。

抬眸,对上二楼一双笑眯眯的眸,临晚镜微不可查地眨了眨眼。

“你……你什么你?情欲公子,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欺人太甚了吧?不就是今儿个我家老爹拿着那张纸去找你家爷爷讨债去了么?还不起钱就明说,还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以为让临梦琪把本小姐引来赌坊就能合伙把那五万两黄金欠条再骗回去?目的达不到就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今儿个本小姐不过就是用行动告诉你,要欺负一个庶女,我何须变着法子来?这么直接一脚踹上去,岂不是更爽?就算我踹死她,那也是我临家的事,你一个姓李的,在这里吼什么?”

临晚镜的话,绝对的简单粗暴,却也处处在理。

庶出的女儿,在嫡女面前,也比丫鬟好不了多少。虽然都是同出一脉,但是,那嫡庶之间,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一个整天想着谋害嫡姐的庶妹,完全可以拖出去乱棍打死,顶多落得个不好的名声。那又能如何?

何况,临晚镜若是想弄死临梦琪,都不用自己亲自动手的。她也就是闲得无聊,才肯出来陪她玩。这会儿,临梦琪与李清誉两个想要先下手为强,倒打一耙,真当她是吃素的么?

“说得好!李清誉这小子,最喜欢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小爷看不惯他好多年了!”鹦鹉少爷拍着桌子为临晚镜叫好,气得李清誉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临晚镜,你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本公子什么时候撺掇过梦琪让她引你来赌坊了?你自己什么德行,全燕都城的人都知道,还用得着梦琪引你来?还有,那五万两黄金本来就是你讹本公子的,我们家凭什么要给那钱?”

这下,眼见着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李清誉也有些慌了。他确实与梦琪早就算计好如何把那五万两黄金的事情给解决了。顺便,能打压一下临晚镜的嚣张气焰更好。谁知道,半路杀出了个萧英武。

这死胖子一直是纨绔子弟的头头,临晚镜曾经那么爱玩,说不定也和他是一伙儿的。此时李清誉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既有计划被说破的恼羞成怒,也有那五万两黄金之事解决不好的烦躁。

五万两黄金啊,他信誓旦旦地对祖父说他自己能解决。可这会儿,临晚镜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让他颇有些苦不堪言。

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敢踹梦琪两脚,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而且,她这样一踹,还让大部分人都相信了确实不是她让梦琪来的赌坊。今日之后,只怕梦琪好不容易在世人面前经营起来的名声也要一落千丈了。

这件事,终究是因为他而起。谁让他一时口快要去骂临晚镜,然后又遇到了他们这一对无赖的父女。

“本小姐什么德行,也不关你李家公子的事儿。至于你家这小表妹今儿个到底想干嘛,也只有自己心里明白。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不要以为在众目睽睽之下,哭哭啼啼就能博取同情。本小姐之前不拆穿她,那是看在她是我侯府的女儿,拆穿了败坏我侯府的名声。现在说出来,同样是怕她继续败坏我侯府的名声,作为嫡姐,难道我还教训不得自己的庶妹了?还是说,你这个外人也想越俎代庖?”

临晚镜的话,句句都踩在点子上。她不拆穿,那是对妹妹的包容和疼爱,拆穿,那是为了避免她继续走上歧途。

啧啧,多么深明大义的临大小姐!

瞧瞧众人的目光,看向临晚镜的时候,俨然已经从之前的不屑,厌恶,看笑话到现在的叹服与赞许。

这,就是拿捏人心。

临晚镜挑眉,要说玩弄权术,她可能不太在行。但若是论把握人心,这可是作为一名顶级杀手的必修课。

“大姐姐……妹妹只是知道姐姐爱在赌坊玩,所以听人说这里新开了家赌坊就想着带姐姐来看看。并没有别的意思,大姐姐,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临梦琪想要挽回名声,狡辩这一招是用不上了,也陷害不了临晚镜,便只能以“单纯”之心博取同情,扭转局势。

她的脑子,到了关键时刻其实还转得蛮快。甚至,比李清誉更聪明。

瞧瞧她现在那无辜的小眼神儿,哪里像会使坏的?人家还是好心咧,你当姐姐的不仅误会人家,还踹了人家两脚。人家不仅不生你姐姐的气,反过来倒还求起你来了。

这一招,不错!

她这么一说,大多数人心里又开始衡量,到底谁对谁错?临梦琪的话又有几分真假?这么漂亮个姑娘,当然没人愿意她成了坏人。但是,临家大小姐刚才的话,也句句在理。到底孰是孰非?

当然,还有一伙人,是根本不会相信临梦琪的,不如鹦鹉少爷。

“你他妈在这里骗谁?你姐姐几岁开始混迹赌坊,还用得着你带?燕都城里哪个角落的赌坊她不知道?还有,你自己进赌坊还知道女扮男装,怎么就不知道提醒一下你姐姐也扮成男装进来?说你是好心,谁相信?”鹦鹉少爷朝地上啐了一口,根本不把临梦琪放在眼里。

临梦琪被他恶心得说不出话来,只看临晚镜,依旧是楚楚可怜的小眼神儿。

她就算不能得到临晚镜的“原谅”,在这些看戏的人当中,肯定也能挽回一部分名声的。这才是临梦琪的计划,也全靠她如此能豁得出去!

临晚镜呢?

似笑非笑地看着被自己踹跪在地上的临梦琪,什么叫做不到黄河心不死?就是说的她这种!

“行了,别跪在地上哭,鹦鹉少爷说得多,哭得又不是多么千娇百媚,勾不起多少男人的同情。妆都花了一脸,还敢出来丢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侯府的家教不好。今日之事,姐姐也不会告诉爹爹,你自然也不用担心爹爹知道此事会惩罚于你。到底是自家姐妹,那些花花肠子什么的,也不要再往我身上使,此事就算揭过去了。”

你说你单纯,本小姐还心善呢。自家妹妹在外面犯了错,我帮你隐瞒着,不让父亲生气惩罚你。你还想闹哪样?还嫌不够丢人么?

这么一说,多数人又觉得,临梦琪分明是在算计自家姐姐。而临家大小姐呢,是个直率的性子,不愿意和妹妹玩心计,不高兴就直接动手。这样简单粗暴的姑娘,对比起来,竟比那些哭哭啼啼心眼儿比筛子还多的女子让人觉得舒服不少。

如此一来,也没人同情临梦琪了。

这时,刚刚一直看戏,暗中动手脚的绝二从楼上下来。

也没几个人知道他是无意赌坊的老板,只是,从二楼下来的,自然不是赌坊的普通伙计。

“来人,把这个闹事的女人丢出去。”绝二面上总是笑眯眯的,像个欢喜佛,可是,心狠手辣,却比之绝一和绝三儿更甚。

有一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迫人之感。

丢出去?

大家皆是一愣,在李清誉和临梦琪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两人还真被丢出去了。翠屏会些防身的功夫,但是对上赌坊身强力壮的伙计们,根本不够看。只得,匆匆追出去扶自家小姐和表少爷。

原本只是一个赌坊里发生的事儿,也因为两人这么一被丢,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人尽皆知了。

绝二才不管这些,欺负到他家主子头上来了,还想他心善放过那两人?

连带着,与李清誉有过来往的人,都被他列上了黑名单。无意赌坊,不接待您这些客人了,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让临小姐受惊了。”

噗嗤……谁受惊,也不会惊到自家主子吧?琴儿在后面乐得一笑。绝二哥做事,还是这般雷厉风行。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也可见一斑啊。魅儿说得对,她若是想一直跟在主子身边,还要学的东西很多。

“无妨。”虽然临晚镜也有被自家的熊孩子逗乐,面儿上却依旧演得一场好戏。

“无意早闻小姐性子率真不拘小节,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日后但凡小姐来我无意赌坊,都可随便玩。”

绝二,名无意。绝无意。行走在外,人称,无意公子。

“多谢无意公子照拂了。”临晚镜道谢,也说不上多么诚恳,但是,她那样说,仿佛都是理所当然。

众人注意的不是她到底心不心诚,而是,她刚刚好像叫了那人无意公子!

此人竟然是无意公子?

江湖上素有“空手套白狼”之称的金财神,无意公子。

原来,这赌坊竟是无意公子所开,难怪叫做无意赌坊。

众人的视线立马被转移了过去,想与无意公子攀交情,交朋友的数不胜数。谁还顾得上刚刚那一场闹剧?

临晚镜见没自己什么事了,也抬步往外走去。回家睡觉,晚上还得去给夙郁流景施针呢。

没想到,她前脚一出门,后面也有人跟了上来,还不止一个。

她自然知道跟着自己的人是谁,只是有些奇怪。这鹦鹉少爷一直帮她说话也就算了,应该以为她和他乃同道中人。可这会儿他不继续玩儿,跟着她出来做什么?

“镜镜!”鹦鹉少爷追出来,直接从后面扯住临晚镜的胳膊,亲热地喊道。

镜镜?难道,他那时候说的“镜镜”就是指自己?

临晚镜错愕,难不成,这还是临晚镜之前的哥们儿不成?

“你认识我?”难怪才一直帮她说话么?

“镜镜,你也太没良心了吧?咱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哥们儿,你竟然问我是不是认识你!亏得小爷刚刚还那么帮你说话,你这是良心被狗吃了么!”说着,鹦鹉少爷用胖胖的手戳了一下临晚镜的胸口。

某女顿时无语,退开一步,与之拉开距离。

“你……你竟然还退开,镜镜,难道三年不见,你就嫌弃我们这群哥们儿了?”临晚镜的身份,好歹也是侯府嫡女,比之他这个左相公子,确实更加尊贵。

只是,他们以前不都玩得好好的?陡然一被这么拉开距离,鹦鹉少爷的玻璃心立马受伤了。

后面的瘦削少年,也跟着道:“镜镜,你是不是现在长大了,就不认我们这帮兄弟了!亏我们还在筹划着什么时候去侯府找你出来,为你接风。可你倒好,回来不找我们也就算了,今儿个见了我们还装作不认识!”

咳,我还真不认识你们……鹦鹉少爷的爪子都袭胸了,本小姐能不闪开么?临晚镜在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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