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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罗格·多恩的手指在颤抖。
这动静不易察觉,因为多数人根本不会有勇气去仔细地观察顽石——但它们的确在颤抖,且并非是因为泰拉第二十一步兵团的伊本少校刚刚对他进行的汇报。
少校是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脸上满是皱纹,承受了过度的苍老。
他是从前线撤退回来的,因为第二十一步兵团已经名存实亡。一整个三万人的机械化步兵团现在只剩下不到四千人左右的兵力,堪称一场极致的惨败。
寻常指挥官需要何等勇气才能承受住随之而来的羞愧与耻辱?
多恩有一个具象化的答案——即少校本人。
少校没有表现出那两种情绪,完全没有。他好像是一个用塑料、钢铁以及染血的布料再加上灰尘染在一起做出来的假人。从这张苍老的脸上,你看不出半点败者该有的情绪。
只有平静。
他抵达了指挥部,并开始按照罗格·多恩的要求做战报。他将一切细节事无遗漏地讲述了出来,整个过程仅仅花费不到六分钟。从军队开拔、遇敌、战术调用再到战败一气呵成。
他没有否认失败,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挫败或不安,仿佛他心里清楚罗格·多恩不会因此而责怪他。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做得好。”顽石说,他甚至在夸奖。“你们稳住了阵线。”
“不值一提,大人。”少校说。“这根本就”
他沉默了,没有再说下去。那笔挺的八字胡恰到好处地掩盖了自己嘴唇的颤动,也让他这句对于夸赞的否认变得更加可信。
多恩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忽地问出了一个略显诡异的问题。
“你听见了吗,少校?”
“什么?”
“这风声。”多恩简略地说。
他皱起眉,离开了自己的战术长桌。少校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一抹显而易见的外露情绪。
此刻的指挥室内仍然嘈杂,几乎没有人去注意顽石的行动,他们没有这种多余的精力。在这占地广阔的地下岩洞内,所有人都以完全无法停下的姿态深深地陷入了战争的泥潭里。
战争就是这样,尤其是这样的战争——就算是佩图拉博或罗伯特·基里曼在这里,亦不可能免俗。
他们同样会被拖入这场史无前例的恐怖战争,而他们超人的意志与智力反倒会为此事增添更多可怕的吸力。他们将深陷泥潭,因为他们只需一眼就能从文件、报告即数据板和战术桌上的种种数据乱流推导出一件非常简单的事。
泰拉战线正在全线溃败。
冰冷、无情,事实。
泰坦军团无法阻止。
禁军无法阻止。
寂静修女无法阻止。
前仆后继,心甘情愿踏入地狱的忠诚士兵们无法阻止。
手持武器,和平地度过了一辈子,却被迫踏上战场的平民们无力阻止。
虔诚地念诵祷文,以怒焰覆盖全身,宁愿死去也要践行信仰的朝圣者们同样无法阻止
帝国之拳无法阻止,钢铁之手无法阻止,已经被复仇之火彻底灼烧成为枉死者仆役们的帝皇之子同样无力阻止。
那么,原体呢?伟大的半神,帝国尊贵的基因原体之一是否有办法?
答案是无。费鲁斯·马努斯深陷血腥河流之中,他的双手已经被血肉彻底染红,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他曾有一刻举目四望,他没有看见他的兄弟,只看见铺天盖地的尸体。
彻莫斯的福格瑞姆已被复仇的彻底淹没心智,他会回归,但他现在只是一匹狂兽。他远离了所有人,独自一人在黑色的迷雾中与恶魔们作战。
罗格·多恩同样无力,二十四个小时——战争开始至今,不过短短二十四个小时。一个泰拉日,在过去甚至不够军团做一次彻底的部署,而他却真正意义上地感到了心力交瘁。
他要面对太多事了,每一秒钟他都要思考数千个可能的战术,上万个不同的可能性。他在派人送死,从开战开始就是这样,每一个人都只是数字,是被分配到坐标系上的无意义数字。
他甚至没有多少时间去看一支支援部队指挥官的名字他只是派他们去送死,去直面死亡,去拖延时间。
去荒野中,去地下岩洞里,去巢都的昏暗地下,去雄伟壮丽如今却被战火吞噬的皇宫——然后死去,默默无名的死去。
可能死在轰炸里,可能死在疾病中,可能死在恶魔们的利爪上,也可能一直被折磨到最后。奋战到底的意义便是牺牲,直面死亡,却不会被任何人记住名字。
没有荣耀,没有纪念,没有会被追授的勋章。
什么都没有,只有死亡,唯余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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