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0章 新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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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煦看着在自己眼前，肃立着的一个个沉默军阵，眼中闪过一丝欣喜。</p>

他看了看簇拥在自己身边的那些御龙第一将的军将们，最后将目光停留在狄咏身上。</p>

“狄卿，练兵甚好！甚好！朕甚嘉之！”赵煦赞道。</p>

狄咏立刻拜道：“臣不敢居功！”</p>

“御龙第一将，能有今日，全赖陛下赐下阵图……臣只是依阵图，督促上下而已！”</p>

说着，狄咏便深深俯首。</p>

他如今，已是正任官。</p>

而且是实权正任官——以秦州防御使拜御龙第一将都指挥使，并兼任天武、捧日四厢都指挥使，为三衙管军。</p>

武阶升到他这个地步，下一步就该是调任侍卫亲军或者殿前司去喝茶。</p>

接着一步一步的，沿着武臣官阶磨勘，最后接燕达、苗授的班，成为天下武臣之首。</p>

但他的女儿，如今在宫中，就在官家身边。</p>

等官家成年，他就是皇亲国戚了。</p>

故此，狄咏知道他的人生未来道路——连去三衙喝茶这一步恐怕都可以省略，直接少磨勘二十年，快进到四十来岁就拜节度使，然后当个吉祥物。</p>

天天在家钓鱼，闲暇的时候就出去踏青、游玩。</p>

只在官家需要他的时候，出来露个面，告诉那些年轻人——看到没！</p>

这就是榜样！</p>

给赵官家卖命，富贵、官职，应有尽有！</p>

这样枯燥无味，一眼可以看到底的日子，狄咏只是想想都是兴奋！</p>

故此，狄咏将御龙第一将都指挥使这个差遣，当成了他在军中的最后痕迹。</p>

他是发了狠的！</p>

吃住都在军营！</p>

日夜都盯着那些丘八，就怕有人不顾军纪，跑去汴京城吃喝嫖赌。</p>

正是在他的严防死守下，御龙第一将，才没有在回京后迅速堕落、腐朽。</p>

当然，为此，朝廷付出的代价也很大。</p>

一个兵，平均每个月光是军饷和其他各种实发的物资，就超过了六贯！</p>

同时，还要安排这些人的兄弟姐妹，在开封府有个差事。</p>

此外，节庆红包也不能少！</p>

高待遇才有高纪律！</p>

不然，就是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p>

群臣听着狄咏的话，却都是窃窃私语起来。</p>

“阵图？”许多三衙随驾的武臣，听到这个词，都是下意识的身体一颤，背脊一凉。</p>

然后就顺从的低下头去。</p>

他们这些人，哪个没受过‘阵图’的摧残？</p>

便是燕达、苗授这种级别的武臣，也照样在年轻的时候，在向上爬的时候，遇到过两军交战正酣，眼看着就要分出胜负来。</p>

这个时候，一骑紫色使者翩翩而来，送来了汴京城中的赵官家的最高指示——阵图！</p>

于是，本来能赢的仗，稀里糊涂的输了。</p>

本来能守的地方，莫名其妙丢了。</p>

偏，不能有意见，也不能有牢骚。</p>

还得说“官家圣明！”。</p>

为什么输了？丢了？</p>

因为“臣愚钝，难明圣意，至令陛下蒙羞，乞降罪！”。</p>

这就是大宋武臣们，每个人或早或晚，都要面临的终极杀招。</p>

一种比西贼铁鹞子还可怕的东西——阵图！</p>

对大宋的武臣们来说，官家赐下的阵图，也很少有人敢违抗。</p>

哪怕再不合理，他们也必须执行到底！</p>

因为阵图本身，就是一种规训手段。</p>

同时也是一种服从性测试。</p>

是武臣们证明自己到底听不听赵官家指挥的依据。</p>

上一个不听阵图，自行其是的人叫种鄂。</p>

于是，种鄂再能打，再厉害，军功再高，又有什么用？</p>

汴京城里的官家，始终提防着他，总是找着各种在其他同级别的武臣面前，不算问题的问题，拿他问罪。</p>

终其一生，他的武臣官阶，都在不断起起落落中。</p>

其死后，立刻被先帝借口他生前将印信给幕僚们使用一事，大做文章，整个种氏将门，几乎被统统打入另册，难以重用。</p>

种家在鄜延路的数十年经营，更是一夜之间就被清洗干净。</p>

直到当今天子即位，才通过启用种师道兄弟，使天下人知道，朝廷已经不追究种家了，这才让种家人重新有了出头之日。</p>

有了种谔的例子在前，谁敢不遵阵图？</p>

如今……</p>

当朝的官家，再次降下了阵图。</p>

这如何不叫人震怖？</p>

不过，这种震怖只维持了一秒，群臣就已经释然。</p>

因为当今天子，在军事上的天赋，是有目共睹的。</p>

去年，南征交趾也好，西讨西贼也罢。</p>

诸般部署、指挥，都很得当。</p>

他甚至，没有对前线降下过任何关于具体战斗的指示。</p>

从福宁殿内降出来的旨意，只和后勤、赏赐有关。</p>

所以，哪怕当今天子未来也会降下阵图。</p>

应该不会离谱到，坐在汴京城里，根据半个月甚至更久之前的军报，遥控几千里外的前线大将，要求其遵照阵图用兵吧？</p>

吧？</p>

众人的心脏，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p>

在这刹那，他们原本坚定的信念，开始动摇。</p>

实在是，赵官家们在这方面的记录，非常差！</p>

偏，所有人都是规则内的一部分。</p>

想进步，就必须乖乖接受这个规则。</p>

文臣们就没有武臣这么多心思了。</p>

他们都坦然的昂着头，听着狄咏的奏报。</p>

在他们心中，天子赐阵图给大将，这是天经地义的。</p>

何况……</p>

看看眼前之兵，那个不是魁梧雄壮？那个不是井然肃穆？</p>

都是好兵啊！</p>

就是……</p>

“狄子佳的御龙第一将都指挥使，得趁早拿下才是！”宰执们在心中思量着。</p>

从前，拱卫京城的侍卫亲军、殿前司和马步军的兵马，从元丰八年开始，就陆陆续续的跟着宋用臣去了河北、京东、两淮，现在又到了徐州。</p>

于是，这御龙第一将就成为了如今汴京城内外，除皇城司的兵马外，唯一一支成建制的军事力量。</p>

本来，文臣们还没怎么在意。</p>

但，今日见到御龙第一将的军容、军貌。</p>

他们就都开始提防起来。</p>

毕竟，大宋朝是怎么来的？他们还能不清楚？</p>

哪怕狄咏确实是忠心耿耿。</p>

却也不能叫他继续长久留在这御龙第一将了。</p>

得换人！</p>

……</p>

赵煦才懒得理他的这些文武大臣们心中的那些小心思。</p>

他现在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眼前的这支军队身上。</p>

御龙第一将！</p>

是他的近卫军！</p>

在当初赐名的时候，便已经决定了的事情。</p>

要将之打造成未来的类似中央教导团一样的部队。</p>

故此，赵煦看向狄咏，轻声下令：“狄卿，开始吧！”</p>

“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