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拥抱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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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个标准泰拉日后，淹没整个星球的银白之雨终于停歇。

虫巢母舰的触须蠕动着伸向了拱卫法芙娜的其他星系和资源重地，伴着猩红阴影的散去，悬于高天的破灭之环也启动跃迁引擎离开了这里。

一名在绿皮入侵中身受重伤的普通巢都居民从满目疮痍的废墟中浑浑噩噩地醒来，睁开双眼，头顶是一片阴霾散尽的阴郁天空。

“啊啊啊啊啊——！”

这名巢都居民立刻便被巨大的恐惧所吞噬，他手忙脚乱地发出哇哇怪叫，连滚带爬钻进了一旁被绿皮轰出的弹坑之中，蜷缩在少得可怜的阴影中瑟瑟发抖，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蛆虫。

——空旷空间恐惧症，这是很多巢都居民的共有特性。

由塑凝土和精金构成的建筑结构在以千年计的漫长殖民时间中不断扩张，密集的住宅区和工业区层层叠叠，聚居有大量人口的一个个超级都市集群最终生长成了一座参天的密集钢铁丛林，这便是“巢都”。

巍峨的巢都尖塔在由无数底层民众的血肉筑就的地基之上屹然耸立，其高度足以刺穿大气层，让居住在巢都尖顶的尊贵商贾贵族远离星球表面沉积千年的厚重污染云层，一眺普通人终其一生也见不到的恒星光芒。

——是的，尽管很难想象，但人类帝国的绝大部分底层民众的确是一辈子也见不到一次他们星球的“太阳”。

所谓“黑暗帝国”不是什么比喻修辞，而是客观事实，这就是一个大多数人都生活在昏暗环境中的帝国。

但这不是巢都一开始的模样。

一座巢都往往要容纳以十亿或百亿为单位的庞大人口，在人类鼎盛时期，这样的庞大都市往往由人工智能管理。庞大的都市集群在完善的污染处理系统和高效的物资集转下井井有条地运转，先进的知性AI无微不至地服务着居住其中的每一个人类个体。

每一座巢都是人类文明的璀璨结晶。

而在铁人叛乱后，失去人工智能管理的巢都生态系统迅速崩溃，大量设施得不到维护，缺乏处理的污染很快失控，昔日美丽的宜居星球迅速变为死亡世界，一座座巢都中充斥着无数人类的无尽痛苦呻吟，对AI的仇恨与不信任从此刻入了每一个人类的基因之中。

长夜浩劫之后，居住在巢都里的人类在数十代乃至百代艰辛的繁衍中适应了阴森逼仄的高压环境，也学会了忍受都市底层致命的重污染。

超高的人口密度和巢都中下层拥挤狭窄的空间使得大多数普通居民的生理和心理都变得扭曲退化，这些从出生起就蜷缩在黑暗角落中的人们往往害怕空旷的环境和明亮的光芒，变得敏感而神经质，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很难再称之为“人”。

事实上，法芙娜的贵族也比较喜欢将平民称之为阴沟里的老鼠——虽然即使是老鼠也过得比大多数巢都底层居民滋润。

因为适应了高污染环境的老鼠起码还能用辐射食物填饱肚子，而一座巢都在一个世纪的运转里往往有100年都在闹饥荒……比例不算太高？

“啊——啊！啊啊啊啊——！”

“神皇在上！神皇在上！啊——！哼，哼———啊——！”

“啊啊——！神皇——！！”

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巢都居民从纳米灾疫中苏醒，一片破败之中开始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某种意义上为这个死寂的世界赋予了一些生气。

当一座座巢都尖塔在战争中崩塌，暴露在光天化日的废墟之中的帝国人民便如掀开石头后露出的一条条蛆虫般挣扎扭曲，竭力想要钻回阴暗狭窄的缝隙里，获得那么一丝丝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