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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籍迁出似乎也没了任何意义。
待静静地难受过了一阵,孔雨晴从双手中抬起头时,这才发现户籍迁出科的门被锁上了,老太爷不知什么时候下了班。
从户籍迁出科回去老楼房间的路上,孔雨晴的脚步很沉重,几乎花费了两倍的时间才让行尸走肉般地自己走到了楼下的空地。
“看看,看看,临到大中午了才回来,一准是从外面卖完回来了……”
“就是就是……”
孔雨晴低着头,不去理会那些长舌老太们的胡说八道,她看起了地面上的影子。
青石砖路面已有了年头,变得坑坑洼洼的,连带着她的影子也变得扭曲。
她扭曲的影子旁怎么多出了一颗头?哦,原来是破碎的路灯的影子,那原本完美无缺的蛋型灯罩,自从多年前被熊孩子们用弹弓和石子打碎后,便一直没人来修缮。
细看上去,还真像人头的影子。
而且,都像是在嘲笑她。
“噔噔噔!”
孔雨晴仿佛听到它们在笑了,连忙跑上了楼,中间跑得太急,膝盖还磕在了那水泥做的楼梯上。
那级台阶上不知怎地,居然有一个缺口,孔雨晴看见自己的血珠一点点渗进了进去,仿佛那级台阶是有生命的,那个缺口是它大张的嘴,正在贪婪而放肆地吸吮着她这具新鲜肉体的血液。
孔雨晴盯着那级台阶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听到一楼的大门被人推动,又放了一块砖头卡住,她这才有些瘸着跑回了屋子。
时值正午,今天又是个大晴天,按理说屋子里光线应该很充足,可进了门,却是漆黑一片。
长期的睡眠不足,让孔雨晴习惯终日将窗帘严严实实地拉上,来尽可能创造一个让她分泌足够褪黑色素的环境,好让她在白日里补眠。
忙忙碌碌奔波了一个上午的孔雨晴觉得身心俱疲,可她今天这一上午又相当于什么也没干。
孔雨晴直奔卧室,瘫倒在了那只有一层薄垫子的床上。她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吃午饭,之前手头还有报表没有做完……
管它呢,反正她现在已经被开除辞退了,剩下的烂摊子谁爱管谁管!
可她的心里还有一处空落落的,直折磨得她难受不想动弹,只想闭上眼睛,再不理会那些七七八八的麻烦事。
眼前唯有黑暗,她似乎在从高处不停地跌落、下坠……
这一闭眼,孔雨晴一觉便睡到了下午,她是被饿醒的,如果不是五脏庙空空如也叫唤不停,那种感觉像是有一只手在不断地扯着她的肠胃,她想她会睡到天昏地暗。
揉了揉杂乱的头发,孔雨晴从窗帘后小心翼翼地探头向外窥探了去,此刻正是夕阳西下,左右上下的邻居们都在厨房忙碌着。
一点也不夸张,透过从老楼的墙壁的看不见的缝隙,孔雨晴闻得出来各家各户都在做什么饭菜。
楼上信佛的老太太出人意料地在炒肉沫茄子;楼下的抠门老头则是在下面条,今天他好像很大方,放了不止一调羹的香油;左边的老两口煮了汤圆,哪怕元宵节已经过去了好久;而右边的老两口似乎是做了藕夹子……
孔雨晴下意识地拿起来手机想要点外卖,可打开软件定了位,除了楼下的面馆还开着,她再无选择。
面馆的老板也同样是一个老头,孔雨晴决定还是跑去楼下吃一碗面。
说来也是奇怪,平安街附近住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迄今为止,她还没见到过其他的年轻人。
“莫不是真的只有我一个年轻人?”
在飞着苍蝇的面馆里,孔雨晴用筷子一直搅着碗里的云吞面,想着这个问题,可难吃的云吞面很快让她没了胡思乱想的念头。
碗里有六颗云吞,如果不是孔雨晴吃到了六个指甲大小的虾仁,那散花的云吞她还真数不清有几个。至于面条,十分粗犷且和汤黏糊糊地混在一起,尝一口汤底,落醋落得过分,让人很是怀疑这碗面条的诞生日期或许是在上周。
孔雨晴到底是太饿了,只勉强吃了半碗便付了面钱又跑回了老楼的房间,她跑得很快,可她还是觉得面馆老头在后面咕哝着,埋怨她十分的浪费。
“我这是在做什么啊……”
关上了门,孔雨晴这才想起处理膝盖上的伤口,没有酒精、碘伏,她只能接了水冲洗着伤口。
伤口的阵阵刺痛同时也挑拨起了她脆弱的神经。
此时此刻,窗外和屋内是一样的黑暗了。
孔雨晴看见黑暗中似乎走过来了无数的影子,他们无一例外都拥有着苍老的面孔,一双双眼睛都贪婪地肖想着她这具年轻的身体。
“留下吧……留下吧……”
一股窒息感油然而生,孔雨晴锁在屋子的一角,用手遮住了眼睛,她希望能再度睡过去,一觉醒来,惊喜地发现这都是一场梦。
她的户籍迁出申请表提交上去了;
她也没被开除辞退;
她赶到火车站顺利买到了火车票……
总之,她不想留在这里!
孔雨晴大叫着,又一次感觉自己在黑暗中不断地下沉,下沉……直到再也脱不了身。
一个月后,一个刚刚从外地回来的年轻小伙子回来了平安街,他要去户籍迁出科办理户籍迁出手续。
户籍迁出科的工作人员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在小伙子填完申请表后,耐心地听完了他关于对户籍迁出冷静期这个规定的咒骂,这才拿起一旁掉了漆的保温杯喝起了水。
又是一具年轻鲜活的身体,真好。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或许一百年之后的平安街会变成崭新的平安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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