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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和罗摩带着相同的警惕。

像是改变时间,人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连锁效应。

散兵和纳西妲都证明了,历史有一个相对强硬的惯性。

你可以修改某个参数,但它还是会倔强地按照故事原有的逻辑走下去,正史在大的范围内,总是如此稳定的。

但这个故事里,也有神里绫人、枫原万叶和草之龙阿佩普这些,历史更正之后受到了影响的人。

时代之中刚好垂落的某处浪花,对于那个时代而言是无足轻重的,可对于刚好被浪花触及到的这些人而言,却无异于灭顶之灾。

倒霉蛋当然很少,但这个不确定的倒霉蛋究竟是谁?

罗摩笑容收敛,并不为此而担忧。

他和空所担忧的并不是做出改变之后,历史会变成什么样。

在另外的范围之内,他们的理念是相同的:像是这种时候,他们只会投下相同的答案。

管他去死。

他们在乎的,是自己和自己亲近的人,会不会成为刚好被浪花溅起时卷入的那些倒霉蛋。

这种担忧促使着他们尽快地寻找事情发生的缘由,如何应对,乃至是如何反过来杀死试图干涉他们过去的敌人。

罗摩并不奇怪这样的逻辑,因为他自己奉行的也是这样的道理。

他开口安慰说:“当你看到一种生命的存在形式的时候,就会想到自己是否能够干涉对方的生命活动。”

“你的干涉对它们的生活习惯而言,通常是一种不会被喜欢的意外,这就直接构成了攻击。应对攻击,受到攻击的一方就会学着隐藏在草丛之中,举起皮革之类的甲胄盾牌充当防御,这些都是为了生存。”

“当它们确保了生存之后,下一步就是考虑反击。”

“于是故事开始了新一轮的循环,它想要隐藏,但你好奇它的生存方式,于是你会研究探查问题的手段。而面对反击,你也许会受伤,于是你得戴上防护服和手套。”

空停顿下仓促的脚步,听着罗摩的描述。

“你好像十分悲观。”异乡的旅行者了解而并不支持,“你将观察定义为攻击行为,同时没有对观测者给予任何的期待和好感,直接将它们定义成了敌人。”

罗摩微笑着说:“这就构成了一个完整的闭环,即一种生命体对另外一种生命体之间的完整沟通流程。”

“但您不会支持这种说辞,因为你和她的行为模式,就是对这种说辞最好的辩解。”

当你看到蚂蚁的时候,你好奇地下的蚂蚁如何生活,好奇蚂蚁的巢穴又是何种姿态。

于是接下来的一切就无需多言了,选择热水灌蚂蚁窝的孩子,应当是比扔下糖块的孩子要多一些的。

“我和妹妹在多个世界旅行,包括眼下的提瓦特,我们都偏向于帮助本地人解决麻烦,而非成为麻烦。”空尽力去理解而不是反驳。

他刚刚从罗摩那里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案,他认为这应当是某些不方便直言,于是以故事的形式出现的真相。

“这种回答有一个很直接的辩解模块,当你选择了帮助史莱姆从骗骗花的狩猎之中脱身的时候,你就已经选择了你认为的正义。”

“但通常来说,任何一种正义,都需要一个立足点来确认。如同时间,你需要一个位于现在的节点,才能够判断什么是过去,什么又称得上未来。”

罗摩从容不迫,神色相当轻松。

“当然,我是提瓦特人,而你帮助的始终是大多数的提瓦特人,在这一点上,你永远是我们的英雄。”他温和着说道,“这是不容辩驳的答案。”

“你肯定了我是英雄,但并没有否认另外的说辞。”空捏了捏派蒙的脸颊,低声说,“史莱姆和骗骗花的正义?”

空是提瓦特人类这个群体的英雄。

“你是雷电将军的说客?”空有一些意外,“我有一位朋友,曾经帮助我看到了眼狩令和锁国令下民众的生存方式。如果一切正常,我应当是会走上一条路的。”

“一条反抗将军的道路。”

罗摩肯定了空的说法,他的笑容不乏调侃:“你当然是这样的人,见证了民众的苦难,就会在力所能及的时候伸出手。”

空也听出了罗摩的倾向,“苦难······你也承认了,眼狩令和锁国令是麻烦对吧。”

这个问题也不算复杂了。

以稻妻的社会形态来说,眼狩令和锁国令怎么都算不上是一种进步。

说是开倒车,其实提瓦特就没有这种倒车可言,雷电影是实打实的创新。

“和你描述眼狩令的那个人有没有告诉过你,其实她和她的兄长本身就是稻妻的一种麻烦?”罗摩漫不经心地说道,“如果她和你说的更多,你了解了三奉行的存在形式,包括她的兄长,那位社奉行大人是如何坐稳社奉行之位的,你就会发现稻妻的问题远不止于这些。”

“顺带补充,她没有骗你,只是没告诉你部而已。”

这不算欺骗,一直都不算。

时间证明了八重神子是正确的,她强行摁住了所有人,提拔上去的神里绫人,确实拥有成为一位合格的社奉行的才能。

在战事结束之后,神里绫人的才能得到了进一步的发挥空间,这个时期八重神子的判断成为了先见之明。

他越是精明强干,越是能够给稻妻带来额外的利益,八重神子的选择也就越发正确。

罗摩的笑容带着惋惜。

遗憾的是,眼下的情况并不正常。

八重神子挑选的社奉行充当的是天领奉行和勘定奉行的合作者,是下一位幕府将军的仇敌。

稻妻没有破除锁国令和眼狩令,神里绫人并没有太多的发挥空间,他的才能被平台所制约,眼下给稻妻带来的贡献并不算很高。

罗摩干脆落井下石说:“就当是一点附赠情报好了,在神里绫人尚未之前,神里家已经差点失去了对社奉行的垄断地位。”

空眉头微皱。

垄断地位······社奉行是幕府权位最高的三席之一,一个家族对一个权力完成了垄断,他不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而且社奉行显然并不特殊,神里家垄断了社奉行,那么另外两大奉行,自然也有它们的主人。

“而在这个时期,八重神子出现后,力挺神里绫人坐在社奉行的位置上,并且延续了神里家对于社奉行的绝对控制权。”

空摇了摇头,“这算是,神明的特权?”

“是稻妻的上层结构。”罗摩轻声说道,“你不在这个国家生活,只是刚好在它最混乱到时候来了。但你又不在乎这些东西,只会看到自己在乎的那些事情,然后就要为此登上舞台去搏杀。”

他输了。

八重神子的计划成功了,空嘴上说的干脆,最后还是选择了和雷电影在一心净土里厮杀。

但空哥没有打赢。

她最后那招利用民众的愿望的手段,被迫破解了。

将军在外界摁着散兵,两个高达差点掀翻了鸣神岛附近的海域。

这个时候民众什么愿望都没有了,看到两个高达的战争,他们只想跪下来感恩神明的宽容。

眼狩令?锁国令?就死这么点人,你为什么要反对雷之神啊?

睁开眼睛看看,祂真的动手了,能够把整个鸣神岛给打进海底去了。

你就为了这么点死人,你想要反抗?

民众没有愿望了,他们只想活着。

失去了这神之一手,最后也输的理所当然。

派蒙和空面色僵硬。

罗摩反而失笑:“如果你们真的想要挽救稻妻,锁国令和眼狩令其实是小问题。”

“反而是稻妻的社会结构,这从一开始就是最大的问题。”

眼狩令和锁国令,顶多算是自废武功。

但有将军在,稻妻人再废柴,那也还是尘世七国。

再者说他们到了这个时期,只生活在稻妻的国土之内,也不会离开稻妻去异国,实力的强弱其实已经无所谓了——反正他们强起来的时候也没见有什么用。

反而是稻妻的社会结构,从三奉行往下,稻妻贵族对于权力的垄断,这才是一整个国家最大的麻烦。

但神里绫华的善良仅止于此了。

她能够鼓起勇气反抗眼狩令,反对锁国令,低调地支援反抗军,这已经是背叛了她的身份,她所处的阶级。

如果要更进一步,为了稻妻人去砍掉神里家对于社奉行的垄断,能不能做到另算,光是有这种决心,这种彻底地对原有阶级的分割,她高低也得是半个圣人。

不能说是坏。

她接受的教育就是如此,一个从小接受贵族培养,中间遭逢意外和哥哥相依为命的贵族公主,倘若她能够轻易地脱离自己前半生的教育,与兄长的羁绊去背叛神里家的利益,这反而是不太正常的。

她大概从来没有考虑过要对稻妻的社会结构动刀,而是选择了将问题放在了眼狩令和锁国令身上。

因为神里家目前就是这种结构的最大受益人之一。

空深吸了一口气,只能闷声道:“我没有这么多的时间,我也做不到。”

“那看起来,你是不能为稻妻人伸张正义了。”罗摩两手一摊,笑容带着打趣,“好在这无关紧要,算是稻妻人自己的问题。”

反正最后神里家是赢了。

勘定奉行下台,九条家伏诛,一度走上同一条路的社奉行却因为八重神子的保证,变成了打入敌人内部的卧底,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所以柊慎介离开前必须打出一手牌。

他知道神里绫人当年上任时的窘境,而现在攻守易形,轮到柊家被另外两家欺负了。

九条家完蛋了,但新上任的天领奉行仍旧是一个完整的家族。

柊家没有完蛋,只是遭受了重创。

这和多年前的神里家面对的情况何其相似?

两个盛时期的大家族,面对你这一个因为意外走马上任,刚刚接手奉行之位的小年轻,这不是随便收拾?

而且神里绫人是有才能的,自己这柊家有没有这样一个人物·······反正想到了柊千里,柊慎介就没什么信心了。

自己这边很难指望了,但仔细想想,但你面对一个棘手的敌人而你又无力变强的时候,也可以通过削弱对方来构建新的平衡。

所以他第一时间就选择了宣扬这份麻烦,目的就是为了让神里家陷入风波。

最坏的结局是神里家因为这场冲突被淘汰了,那新上任的两个家族合起来还是拿捏柊家。

最好的结局,神里家也保住了,但不复中兴之势,只能够和半残的柊家合作,对抗新的天领奉行。

就是最坏的结局,起码也能够拉下来一个人一起去死,所以柊慎介毫无犹豫地就去做了这件事情。

你做了,最坏的结果对你来说都是个好结局,更何况但凡情况稍微好一点,那就更加美妙了。

罗摩不厚道地笑了。

再没有知道真相的情况下,散兵恐怕是不会有后来的那种心态的。

更何况,就算他没有什么动手的打算,知道了仇人的神里兄妹是怎么想的,这件事情也很有趣。

这件事情他并未插手,只是将真相公之于众。

神里绫人还得感谢他,若非如此,他恐怕是找不到真正的仇人的。

但他真的会感谢罗摩?

这就是个未知的答案了。

空放弃了对稻妻环境的思索,转而考虑如何解读罗摩方才的话语。

任何故事都是为了输出讲述者的价值观念,进而去说服聆听者。

他坚信罗摩不关心稻妻,所以他的话语,应当是为了解读自己的困惑。

罗摩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他想要告诉我,但不能直接说。

空眉头皱起。

但究竟是那一句话,才是他想要告诉我的?

他应该忙着猜测真相,一旦抵达了渊下宫,遇到了渊上,他应该就会将渊下宫当作真相的埋藏之地,然后稍微认真起来吧?

罗摩也是这么想的,这可没有欺骗,海祗岛涉及到的那位,确实也关系到了时间的问题。

这也是一种真相,只是不同而已。

空想要的是七神消失的真相,这是来源于大慈树王的操刀。

而渊下宫的真相涉及到了原初那位的影子,祂是雷电真和神樱树在时间问题上的真相。

虽说完不同,但也都是时间更迭的真相。

你又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你要的是那种真相呢?

“你会好奇它的存在形式,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去干涉对方的生存,而这种干涉近乎于攻击和恩赐之间,最后你对祂的认知,取决于你的力量和对方的力量之间的差距。”

空低声呢喃。

这种话语十分契合罗摩一贯以来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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