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1章 梦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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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子贤目光一颤，当即并指一点，凝结白色剑光，刺向这枚血纹蠕动的白骨碑。</p>

白骨碑上，浮现一层红光。</p>

剑光刺入妖异的血色光罩，僵持片刻，便碾得血色光罩寸寸破裂，顺势劈到了白骨碑之上。</p>

碑面裂开一条裂痕，裂痕之下，有血肉蠕动，同时还有凄厉的尖叫声传来。</p>

“鬼音？”</p>

荀子贤脸色一变，连忙捂住墨画的耳朵，但墨画神色如常。</p>

这种程度的邪祟之声，还动摇不了他的心志和神念，反倒是附近其他几位金丹长老，纷纷皱眉，神情不适，有恶心欲呕的感觉。</p>

眼看着凄厉的尖叫声，越来越刺耳，荀子贤立即道：“一起动手，将这碑拆了！”</p>

其他几位金丹长老，也知这骨碑邪异，纷纷祭出法宝，不遗余力，将这刻有血纹的白骨碑，轰得粉碎。</p>

白骨化为齑粉，血肉蒸发，蠕动的血纹没了依附，也渐渐暗淡，直至灰飞。</p>

借阵法力量，凝结于四周的血气，也渐渐消散。</p>

荀子贤稍稍松了口气，但旋即心又悬了起来。</p>

“以白骨为媒，腐肉为基，鲜血为墨的三品邪阵，这附近还有不少。若就这么放任下去，让它们饱饮鲜血和死气，不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p>

荀子悠当即也道：“我去喊其他长老，再通知道廷司，集结人手，争取短时间内这些白骨阵碑全毁了。”</p>

“好。”荀子贤点头。</p>

之后又有十数位金丹，集结而来，在荀子贤的指引下，将散落于雁落山血沼中的邪阵阵碑，一一找出，再彻底轰碎，破掉阵法。</p>

空中的血色稍微淡了些，但还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缓缓凝结。</p>

雁落山的邪阵，仍旧在运转。</p>

“还是太慢了，恐怕来不及……”荀子贤皱眉。</p>

“长老，”墨画这时突然道，“我也带人去找白骨碑吧，兵分两路，这样快点。”</p>

荀子贤看向墨画，“三品的邪阵，你能找出来么？”</p>

“我试试吧。”墨画道。</p>

荀子贤不怀疑墨画在阵法上的悟性和造诣，但他心中还是有些顾虑，便转头看向了荀子悠。</p>

荀子悠明白了他的意思，颔首道：“我带几个长老跟着墨画，不会让他遇到危险。”</p>

“嗯。”荀子贤点头。</p>

此时时间紧急，的确顾不了那么多了。</p>

荀子贤记起什么，郑重叮嘱墨画道：“毁掉就行，不要多看，不要记在心里，更不要去学。”</p>

天赋越高的弟子，学坏也就学得越快，一旦堕入歧途，便万劫不复。</p>

墨画点头，“子贤长老，我明白。”</p>

于是一行人，兵分两路，一路由荀子贤长老带着，一路由墨画带着，去寻找白骨阵碑，并将其毁掉。</p>

白骨阵碑上的邪阵是三品，超出了墨画的阵法水准。</p>

但他的神识，距离三品二十纹本身也只差一线，不画阵，只找三品阵法，倒也不难。</p>

更何况，这邪阵流转，饱含鲜血，吸收了大量因果煞气，在墨画的神识视界中，就仿佛白日鬼火一般，明明晃晃。</p>

墨画甚至无需借助阵法衍算，也能一眼看出。</p>

荀子悠，还有太虚门，包括几个道廷司金丹典司，就这样由墨画领着，走在血色遍布的雁落山毒沼里。</p>

墨画走了几步，余光一瞥，手指一点，“那里！”</p>

荀子悠几个金丹长老，互相对视一眼，便纷纷祭出法宝灵剑，催动金丹灵力，将沼泽表面的水草轰开，果然见到了底下埋的骨碑。</p>

骨碑之上，血纹蠕动。</p>

荀子悠几人不再迟疑，刀光法术炸过，骨碑化为齑粉，血纹消散，邪阵被毁。</p>

墨画强迫自己，将目光从血纹上移开，不去看那些邪阵纹，以免这些肮脏的邪道阵纹，污染了自己的眼睛。</p>

但说实话，他心底其实是有一点想看的。</p>

他是阵师，阵师穷极万法。</p>

邪阵也是阵法的一种，里面也蕴含了一种“道”。</p>

而且他道心坚毅，吃邪祟，炼邪念，化道心，对一般邪异意念的抗性较高。</p>

但他还是没看。</p>

听人劝，吃饱饭。</p>

荀子贤长老的建议，还是要好好听取的，不能因为自身神念根基强，就生出狂妄自大之心。</p>

骨碑粉碎，鬼音消散，此处邪阵也毁了，墨画就接着向前走去。过了片刻，走到一处洼地，又往地下一指：</p>

“这也有。”</p>

荀子悠几位金丹长老，又联手开地，毁碑，破阵。</p>

之后墨画如法炮制，他指一处，荀子悠等金丹修士，就摧毁一处。</p>

这样一来，有他和荀子贤长老联手，破阵的速度，快了一倍不止。</p>

很快，雁落山里的血纹骨碑，就被毁得差不多了。</p>

天边的邪气也淡了。</p>

空中凝结不散的血雾，也在一点点蒸发。</p>

众人皆如释重负。</p>

墨画又和荀子贤聚在了一起。</p>

荀子贤看着墨画，欣慰点头道：“做得不错，辛苦了。”</p>

“长老客气了，这是弟子应该做的。”墨画温和有礼道，而后他转头，看了眼雁落山，又道：“这山里，应该还有一些骨碑残留。”</p>

“无妨，”荀子贤道，“这里毒沼遍地，地形复杂，现在时间不够，肯定清不完，我事后找人来善后就是。”</p>

墨画点了点头。</p>

而后两人一起抬头，看向白雾，瘴雾和血雾交织，一片茫茫的天空，不约而同都皱起了眉头。</p>

他们都是阵师，而且都是天赋卓绝的阵师，都能感知到，遍布于雁落山血沼中的，这血腥邪阵中的诡异气机。</p>

“以杀开阵么……”墨画喃喃道。</p>

荀子贤目光微颤，“所有杀戮，必伴随着鲜血，白骨，腐肉，以及人死前的怨念，恐惧，死后的阴气和煞气……这些都是邪阵的源力。”</p>

“杀戮越是深重，邪阵的威力越大。”</p>

“而且……”</p>

荀子贤将目光，从血蒙蒙的天空，转向浩瀚的大地，皱起了眉头。</p>

适才围剿魔宗，战况激烈，上千修士惨死。</p>

这些修士死后的血肉、怨念、煞气，被邪阵吸收，转化为了邪力，最终全部涌入了地脉，而后就……</p>

消失不见了……</p>

茫茫大地阻隔，根本查不到这股邪力的去处。</p>

不光荀子贤没看出来，与过大地道蕴共鸣过的墨画，也没能感知到邪阵之力的流向。</p>

地势坤，厚德载物。</p>

大地包容一切，无论是生，还是死，是正还是邪。</p>

邪力涌入地脉，便不知所踪。</p>

而且墨画毕竟只有筑基修为，即便悟性高人一等，但受境界所限，很多真相还是窥探不到。</p>

荀子贤目光凝重，“魔宗幕后还有人，此人邪阵的造诣……深不可测。”</p>

墨画也点了点头。</p>

他猜这人是屠先生，但也不确定。</p>

邪神的爪牙里，未必就没有比屠先生更强大的邪阵师。</p>

一旁的荀子悠，此时听明白了，脸色微变：</p>

“这么说来，我们是中了圈套了？魔宗故意布下这等阵法，让我们屠杀魔宗弟子，以此造成杀戮，来让这套阵法运转起来？”</p>

荀子贤眉头紧皱。</p>

墨画却摇了摇头，“未必……”</p>

他跟魔宗，或者说跟魔宗背后的大荒邪神打了太多交道，有些东西，他比别人懂得更多。</p>

“这套阵法，很可能原本就是这么设计的。”墨画道，“魔宗既然建在这里，那此间或早或晚，都避免不了一场血战。”</p>

墨画放眼，望向地形险恶的山川沼泽，沉声道，“这雁落山，注定会是血腥的战场。布阵之人，便是料定了这点，才会早早便在此布下邪阵。他等的，就是这场注定发生的血战。”</p>

“只不过，魔宗被提前围剿了。”</p>

“否则一旦魔宗再发展十几二十年，到时候魔修众多，估计不下数万。”</p>

“那个时候，道廷司再来围剿魔宗，再发生血战，死伤的性命，怕是多了十倍不止。”</p>

“届时杀戮太重，血气蔽天，即便真有人发现这毒沼之中，遍布了邪阵，在吸收并转化死煞之气，传入地脉，也根本阻止不了了。”</p>

“真到了那步境地，这邪阵被彻底喂饱了，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就真的不知道了……”</p>

墨画的语气十分凝重。</p>

荀子贤和荀子悠，包括其他一众长老，神情都有些肃然。</p>

气氛也有些压抑。</p>

荀子悠叹道：“邪魔外道，果然心机深沉，诡异狠毒。”</p>

荀子贤也点了点头，随后他神情微怔，默默看了眼墨画，心思微动。</p>

魔道固然阴险，但墨画这孩子，只是瞄几眼阵法，就猜出了这邪阵运转的门道，可见他心思的机敏，对阵法的运用，对事理的洞察，也不比那幕后的魔头差多少。</p>

“老先生的担忧，果然是对的，越是天赋卓绝，越不能让他误入歧途。”</p>

荀子贤一念及此，便对墨画道：</p>

“围剿魔宗的事，大概已经了结了。你先随我回宗吧，善后的事自有道廷司处理。”</p>

墨画犹豫片刻，轻声道：“长老，我能去魔宗里面看看么？”</p>

荀子贤不露声色，问道：“你想看什么？”</p>

想看魔宗里面，有没有四象青龙阵的线索……</p>

但青龙阵，有演变为邪龙阵的嫌疑，墨画不好明说，只道：</p>

“我想看看魔宗内部，到底是什么样的，魔修到底在里面做了些什么。”</p>

墨画原以为，荀子贤长老不会同意。</p>

但荀子贤不知想到了什么，只迟疑片刻，便破天荒地点了点头，“好，我带你去看看。”</p>

荀子悠有些不太乐意。</p>

魔宗那种地方，他都不想再去第二遍，更别说让墨画去了。</p>

但墨画想去，荀子贤也答应了，他拗不过这两人，也只能喊了另几个太虚门长老一起陪同，以防墨画出了什么差池，他回去没法交代。</p>

魔宗内部，已然残破不堪。</p>

道廷司和太虚门长老，正面轰破了魔宗外的阵法，又在魔宗内部，与魔宗的头领和一众金丹长老，展开了殊死厮杀，如今魔宗的大殿，早已倾颓，处处皆是断垣残壁。</p>

但魔宗的很多罪行，还是留了下来。</p>

被豢养在猪圈一般的牢笼里，神智不清，枯瘦得不成人形的“血奴”。</p>

这些血奴，大多已经死了，在临战前被吸干了鲜血。</p>

少数的还在苟延残喘，但血气亏损，伤了根本，未必能救得过来。</p>

此外，有一些修士，被抽去血液，制成干尸，晾在房梁上。</p>

有用人血酿成的“血酒”，摆在库房里，供魔修饮用。</p>

密室中更有种种残忍的刑具，刑具上画着邪阵，没有特别的意义，似乎单纯就是用来折磨人取乐的……</p>

……</p>

墨画一路走来，将这一切看在眼里。</p>

有些事，知道和看到，其实是两回事。只有亲眼见到，亲身经历，才能明白一些事到底意味着什么。</p>

眼前的这一切，无不生动地在告诉墨画：</p>

在魔修眼里，人可以是备用的“干粮”，可以是酿酒的“果物”，可以是蓄养的“家畜”，但唯独不可能是“人”。</p>

这些景象，深深刻在墨画脑海中。</p>

墨画默然不语。</p>

荀子贤将墨画的神情看在眼里，这才缓缓道：“修士修为有高低，实力有强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