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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四章 京城钦使,天子口信
由于之前交址尚未平定,除了朝廷的公文可以通过驿站快马传递之外,其余的书信等等无不是滞后,诸如英国公安远侯这样的京师豪门,自然还能通过自个的权势威望送信过来,但其他人就没有那样的能耐了。于是,直到过了二月十五,广州的第一封家书方才辗转送到了张越的手上,那落款时间却是年前。也就是说,这样一封信在路上竟是走了足足一个半月。
尽管如今正值海上北风大起之际,但杜绾为了避免闲话,并没有托那些运粮的海船传递家书,而是辗转通过一户广东往交址寻亲的人家,这才把东西送到了。有了这层关系,张越自是为其人开了方便之门,而瞅着那一张张字迹不同的信笺,他亦是觉得心头开朗。
头一张纸自然是杜绾写的,开篇第一句便是告诉了他一个喜讯,却是他走之后没多久,琥珀便诊出了喜脉,如今正在家中休养。张越得知自是喜上眉梢,待看到信上末了两句话时,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杜绾仿佛是不经意地提到,年前朝廷下旨祭祀海神,由于提督市舶司太监张谦领衔,广东巡按御史于谦便借故没去,布政司去的是右布政使项少渊。虽说就是只言片语,但张越深知杜绾的习惯,因此觉察到这其中的蹊跷,心里少不得思量了一番。
第二张纸上却只是不甚工整的几句话,也没什么咬文嚼字,放眼看去全都是唠叨,信纸也有些皱巴巴的。猜测那是母亲亲自写的,仿佛还掉过眼泪在上头,张越捏着轻飘飘的信纸,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等挪到了第三张,他不禁眼睛一亮。前面一半是张赴,不过是规规矩矩地汇报这些日子的武艺进展;后头是静官,却是炫耀似的说自己怎么孝敬祖母母亲,怎么尊敬叔父,怎么照顾弟弟妹妹,洋洋洒洒写了两张纸,笔迹虽稚嫩,看得出来也花了不少功夫。单单这些字,就不知道他花了多少功夫写全。
再后头便是秋痕和琥珀。一个是稍有些呆板的小楷,一个是娟秀的行书,字里行间全都是说自个在家很好,让他在外多加小心,满是嘘寒问暖之意。
把五张信纸折好重新放回了信封,张越就发现,这实在是一封鼓鼓囊囊的信,不禁莞尔。
如今已经回师清化府,不日就要回转交州府,这用兵接下来算是告一段落了,而选人才的事也基本上已经完成。毕竟,除了南部之外,老黄福对中部和北部的情形了若指掌,不用他再多事。沐晟的大军已经从蒙自县依次渐退,而柳升麾下的人却得有不少留在本地,弥补屯田军和其他等等的空缺。将官们都已经在计算归期,不论文武都是一样。
但他之前上书的交址选官一事却至今尚未有回文,朝中究竟是怎么回事,是搁置了,还是在忙着其他,亦或是还在争执官员俸禄那些事?
“张大人,传旨的钦使已经在清化府外十里,柳大帅请您赶紧换一身衣裳,过去迎候!”
正在沉吟的张越眉头一挑,立刻收拾好了那封家书,随即叫了一个家将进来。武官行军自然是着盔甲军袍,而文官随同,为了起居方便,自然不会还穿什么纻丝绉纱之类的官袍,全都是什么轻便穿什么。而这会儿穿戴好了那一身许久不穿的繁复朝服,他只觉得浑身上下被拘得死死的,连走路都有些不习惯。
由于这是正经的诰敕,负责宣读的是一员中官和两员锦衣卫官,随同还有内监锦衣卫数十人,所以此前一日已经行了迎接的礼仪,如今是正式将人迎入开读。先是列金鼓旗仗,旋即由安远侯柳升带领诸将官出郭相迎,等把人接到了清化府衙的龙亭,众人便依礼五拜接旨。大半日的折腾下来,众人全都是跟在前人后头亦步亦趋,直到那高亮的嗓子响起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由于是文武分列,张越的位子仅次于大病初愈的李庆。正如他所料,诏书中少不得宣捷、献俘等等字眼,但时间却只是提了三个月之后,并没有什么论功行赏,大约是得等回到京师再颁。除了这个,便是保定伯梁铭配副将军印,任镇守交址总兵官,陈洽以尚书治交址三司事,黄福待交址安定之后上京,解送交址所挑的三千余人才,并没有其他太新鲜的言辞。但是,在这些之外,却是让他即刻启程上京。
这一番行礼等等足足折腾了两个时辰,一想到回京,虽说只是三个月后,但上上下下一群人都是深觉振奋。而由于张越是头一个走的,晚上他少不得摆酒请了柳升李庆等几人,直到月上树梢方才借着酒醉离开。他在蒙混上头也是老油子了,之前看着来者不拒,其实却没多少是真正喝下肚的,回到屋子里一盏醒酒汤喝完,总算是缓过了气来。
“安远侯也就算了,其他人竟然也都这么起哄,要不是做了准备,我非得醉死不可!”没好气地埋怨了一句,张越就对彭十三说,“你带几个人先回广州报信,让她们选好日子启程上路回京,亦或是等琥珀分娩之后再走。这一趟应该不是临时起意叫我回去,大约是另有他用。”
彭十三答应一声便往外走,可他才刚出去,张越就听到外头传来了说话声,不一会儿,彭十三竟然领着一个人回转了来。虽然那人青衣小帽看着朴素得很,但张越早练就了火眼金睛,只一眼就发现,那赫然是随侍今次宣旨中官的一个小宦官。
“小的见过张大人!”
瞧见那小太监二话不说就趴在地上磕头,张越不禁一愣,连忙吩咐其起来。还不等他询问来历,来人便自报家门,说是东厂督公陆丰的干孙,这次锦衣卫传旨,陆丰便轻轻巧巧把他塞了进来。把这些交待了清楚,他就垂手而立规规矩矩地说:“小的这回出来时,陆公公带小的见了皇上。有人告发云南沐王府侵占民间田土,所以皇上让大人走一趟云南,带上沐晟之子沐斌一起上京。”
听到侵占田土四个字,张越不过是微微一愣就哂然一笑——很明显,朝廷是并不想追究这件事,否则不论是另派人去查,还是让他顺道过去的时候查问分明,都是解决之道,不用特意提起让他和沐晟的嫡长子沐斌同行。看来,沐家镇守云南统辖上下兵权,早年朝中没有异议,如今却是也有些别的声音了。
要不是如今的云南已经离不开沐氏,恐怕那镇守两个字,也会变成京堂们的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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