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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身为委员太太的姐姐第三次失去孩子了。
第一次是孕妇怀胎时不小心跌下楼梯,导致两个月的胎儿滑落;第二次是刚出生后的孩子过于虚弱,撑不到满月而夭折;这第三次,在孕妇辛苦怀孕到第七个月的时候,妇科医生进行检查时惋惜地说:胎儿已经没有了心跳。
谁也说不清这其中的缘由,姐姐蕙兰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失去了三条小生命。
墨兰心中烦闷地叹了口气。眼见前面就是姐姐蕙兰的病房了,她用只手拍拍自己的脸:不行。必须振作起来。苦的是自己的姐姐,而自己是来安慰姐姐的。
蕙兰住的病房,是这家叫做“心爱”的妇产科医院最高级的总统套房。蕙兰的丈夫肖庆生是市里的委员兼市长秘书厅主任。说白了,这家新建不到三年的妇产科医院当年筹建的时候,为了一块地皮几乎走投无路,最终院长找到了肖庆生才给解决了这个问题。蕙兰每次怀孕生子,都是到这家医院就诊。这里的院长、主任、医学教授都把蕙兰当成至高无上的贵宾看待,但也没能阻止蕙兰三次痛失孩子。
病房外边的走廊摆了一列的鲜花与花篮,都是客人们留下的。看得出,蕙兰的人缘极佳,非一般人能比。墨兰推开房门进去,在病床与房门之间,中间尚隔了块玻璃屏风自成一个小厅。在这个小厅里又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礼品与鲜花,一名穿着粉红色护士服的护士小姐,在青花瓷的六角花尊里插花。
看见墨兰进来,护士小姐竖起指头贴着唇嘘一声:“病人刚刚睡着。”于是墨兰蹑手蹑脚地走近看花瓶里插的有些什么花儿,见是一大束的百合与衬托主花的满天星。
“院长先生与主任说了,蕙兰夫人最喜欢百合。”护士小姐解释。
百合?墨兰在心里摇了摇头。傅家一群姊妹中,属于蕙兰姐姐最怪,最喜欢的花木是不名贵的黄色康乃馨。不过,这个是秘密。在外人面前,蕙兰都称自己最爱百合。
隔着玻璃屏风,听里边轻轻一声咳嗽,一个贤淑的声音问道:“是谁来了?”
“姐。是我。”墨兰急忙答应着,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是你啊。墨兰。”从病床上支撑起上身的蕙兰,招呼妹妹坐到自己身边说话。
墨兰在护士小姐帮病人披上外套时,搬了张椅子在病人床边坐下,仔细端详病人的脸色。蕙兰昨天刚做了流产手术,面色仍有些苍白,然精神尚可。墨兰心疼地问:“姐夫呢?他怎么没来陪你?”
“小手术而已。”待护士走出去了,蕙兰将妹妹伸来的手握住,小声慎重地嘱咐道,“这事我还没告诉老太太。”
蕙兰口中的老太太,指的是傅家年纪最大的主母傅老太太。傅老太太管教着傅家所有的姐妹。说起来,蕙兰与墨兰不是亲姐妹,是表姐妹。但只要都是傅家的小姐们,小时候都是在傅家长大,之间以姐姐妹妹亲密相称。
“老太太年岁高。姐姐不告诉老太太我能明白。但这与姐夫不来陪你有什么关系?”墨兰认真问道。
蕙兰只笑着:她这个妹妹人很聪明,在一群姊妹中学业最好。但也常犯读书人最容易犯的错儿,样样太较真。
“你姐夫工作的性质与一般工薪阶层不同,忙。”
墨兰听着这话,默了一下,轻声问:“这么说,姐姐很明白姐夫了。”
“是的。我与他是夫妻。”蕙兰轻而坚定的。
“夫妻。”墨兰咀嚼这个词。姐姐与姐夫在公众视野里,算是一对才子佳人。然而,她总以为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蕙兰像是饶有兴趣地观察妹妹的表情,问说:“墨兰,我听说家里在帮你安排婚事了。”
“是有安排。”墨兰道起这个事儿,眉间轻轻地拢着,“老太太让我去相亲。”
“不好吗?”蕙兰听出她的情绪,问。
墨兰一时眼睛只望着洁白的被单,保持默声。
蕙兰若有所思的,说道:“你对婚姻是怎么看的?”
“婚姻?”墨兰挑一下眉,以为姐姐问这个问题很奇怪,“婚姻,不就是相爱的双方走向礼堂继而结成誓约。”
“相爱啊。相爱能持续多久呢?一天怕是不够,十年半载又嫌弃太长了。”蕙兰喟叹的时候,眼睛没有焦点,像是在虚无的空气里漫无目的地飘散,“墨兰,你念的书多,你说这相爱与婚姻是一回事吗?”
这个,墨兰也无法说清楚的。书中,歌颂伟大的爱情很多,歌颂婚姻的却很少。常言道,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然而,她心里如今是在渴望婚姻呢,所以才烦着家里人安排的与陌生人的相亲。她正热烈地爱着一个人,渴望与那人走入婚姻的殿堂。
蕙兰毕竟年长一些,经历的事儿多一些,看着妹妹这幅魂不守舍的神态,便能猜到一些事了。她轻轻把妹妹的一只手反转,用指甲轻而清楚地在妹妹掌心中划上笔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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