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写声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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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 写声纸</p>

这是整理这套笔记以来，最详尽而具条理的一次记录。</p>

没有任何画面的描述，长笺上只是平实精准地记录了那张写声纸中的波纹，把当夜男子孤坐书房中听到的一切声音，依次描摹进了阅读者的眼帘。</p>

写声纸藏于剑柄，剑储放于执法堂后楼三层，近半年来案证之物多存于此，此屋后为障壁，左右为储室，前为当值处理案务之厅。</p>

于此环境之中，我将所闻一一记述于此。</p>

【辰时一刻】，启用。</p>

门外人声杂然，数人走动、询问、查阅、交谈，楼后风声涌动不息。</p>

【辰时三刻】，一脚步声近，钥匙入孔，锁开清脆。门打开，外间杂声清晰一霎，此脚步入，回呼“腰牌是吗？”，而后携物离去，关门落锁，未触剑。</p>

【辰时至酉时末】，风声稍弱，门外杂音往来，渐渐而低稀。</p>

【亥时】，人相继起身离座声，计五。</p>

安静两息。</p>

男人的声音继续：“这枚珠子中储存了那名弟子最强的一门剑术，它是心珀所制，与修剑院‘剑心照’用材一致，映照眼目之后，将有【投入】、【拓印】、【留扼】三个步骤，人死而剑存，是为‘夺魂窃剑’。”</p>

风声依然存在，但不再是被撞开的嘶吼，而是如水般流顺滑过。</p>

倏忽风声满面，呼啸、衣襟猎猎，但只持续了一息半，这些声音就同时沉柔了下去。</p>

深夜的极寂持续着，时间流动，如此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p>

极轻微极清晰的一声“当啷”，是来自剑本身的震动。</p>

搁笔，书籍合页，卷轴入筒，灭烛，提剑，一声轻咳，而后脚步渐远渐弱，厅门“吱呀”开合一次。</p>

安静三息。</p>

众脚步离去，一声厚重的“吱呀”，是外厅之门开启，合上时极轻，几乎不闻。</p>

“并非‘教’了，而是‘灌顶’。”男人轻声道，“只要将这枚珠子对准‘心镜’，完成一次同样的映照。一枚龙‘骨’、一道剑‘流’.只要一刻钟。”</p>

“剑败心破，已非英才。”上方三尺传来男人稳而均匀的声音。</p>

约八刻，一人起身离座。</p>

越来越近，脚步没有停驻.直到已抵在长剑面前。</p>

【丑时一刻】</p>

（男子的笔墨一下细致了。）</p>

依然是完全的寂静，写声纸上的波纹几乎走成了一条直线，偶有一两道轻微的起伏之处，是鸟扑树之声。</p>

在这道尖声落下之前，此人已先离开了它所能传达的范围。</p>

步履轻缓、沉稳、均匀，径向着储室而来。我认为这不是一个小心警惕者的步伐。</p>

夜声倒是不再隔着一层障壁，而是空旷清晰，“脚下”极近处忽然响起一声尖锐短促的鸮叫，但一霎就被拉得极远。</p>

张梅卿的笔墨在这里有一個明显的顿折，裴液也在同时停住了下滑的手指。</p>

（笔墨在这里变得缓慢而重）</p>

“这不是我允许的事情。”屋中之人轻缓道。</p>

它来自前方两丈左右，但和携剑之人一样，没有任何属于“人”的声响流出，所处的位置在声音的世界里只有一片寂无。</p>

脚步一连响了二十七下，稍微一顿，身前一声“吱呀”，有门被推开了。</p>

一道脚步忽然出现在了外厅中。我将此节回拉三次，确定无门页响声、无门锁开声。</p>

沉默片刻，目光继续下移，男子的笔墨仍在记述。</p>

【子时初】。</p>

流柔的风声消失，脚步踏上地面，坚硬沉实，是踩踏石质之声，并有细微土砂摩擦。</p>

“很抱歉，但就这件事情而言，我们得先拿出这枚珠子，才能得到您的允许。”男人声音依然均匀，“这些年一直谈‘有骨无肉，真躯难成’，这就是我拿出的解决方法。”</p>

屋中之人问：“这种剑，要怎么教会他？”</p>

于是人声消弭，唯余火烛噼哔，偶而有研墨、展纸、轻咳、沏茶之声，别无杂音。</p>

这男声偏于陌生，虽轻缓但并不虚弱。</p>

他语速亦不快，约是我平日语速的七八成，但在前一人面前就显得“年轻”了许多。一般而言，高位、年老者喜缓语。</p>

门落锁声，窗外鸮叫，万籁沉寂。</p>

【子时七刻】</p>

门页未合，风声被留在身后，脚步继续向里，室中极静。一道很轻的语声在此时响起：“你残害我门英才，就为了这样一枚珠子？”</p>

我离开前确认过，储放室的门锁比起外厅多了一道不难不易的玄气阵，但它同样没有产生任何声响。整个过程亦无呼吸和衣料摩擦之声，此人产生的声响十分突兀跳跃。</p>

风声于此极弱，遥闻水声沉厚。</p>

而后是剑出鞘声，缓而短，应只出鞘一截，两息寂然之后，又缓缓归鞘。</p>

翻页声停，老人缓声：“嗯，路上慢些。”</p>

一年轻男人微笑：“甘长老，晚辈等先走一步了。”</p>

似有一声极细微的鼻息响起，我认为若无其他缘由，于此修为之人而言应算得上是轻叹。</p>

长达十息的安静。</p>

“他可以自己一门门地学剑——像现在这样。但每一门的进度都以年计，当机会要来时，我们没有等待的时间。”</p>

“是你们没有等待的时间。”</p>

“当然。”男子道。</p>

“我们在影子里用尽力气地谋求二十多年，本就是为了那个不知何时到来的巧合。”男人声音低漠，“所以我们才一定要保证当它到来时，我们已做好了准备。”</p>

“这对您也同样重要。”男人继续道，“他既然离不开这里，我们就得把肉带回来。这珠子，就是扁担。”</p>

“但我记得我们谈过，‘骨’的数额都还没有填满。”</p>

“到今天填满了。”</p>

“哦？”</p>

“我们在西陇找到了路子，有了此珠，往后五年，我们便可离开少陇赴西。那边九条线同行，至少能摘到六枚果子。”男人平述着，“贵山门至少可得十四条，山外，【金玉斋】、【羽泉山】、【五剑福地】俱已完成采摘。”</p>

“还余一条呢？”</p>

“【梁山宫】有一真传弃徒，我们的人已缀上了他。另外.”男人微微一顿，“我们还有一条保险，——极北博望州，有个【翠羽剑门】。”</p>

“古玉翡的传承，据我所知已经残断了。”</p>